废弃工棚的破洞漏进晨霜，落在方遥手背上凉丝丝的。他捏着半块神米饼，饼硬得硌牙，嚼起来满是粗糙的颗粒感——这是李老昨天送来的，说掺了点矿场的灵土，顶饿。苏清瑶抄的战绩单压在石灶边，被露水洇得边角发皱，“废敌经脉者七人”那几个字，她特意用炭笔描粗了，看着扎眼。棚外的老槐树下，吴昊正练“风影撞”，淡青色残影撞在树干上，疼得他嘶嘶抽气，揉着还泛青的肩膀骂骂咧咧：“娘的，这招劲儿太冲，老腰都快拧了！”他重剑往地上一拄，剑鞘磕起细沙，“再练两趟，稳住半炷香绝对没问题！”
苏清瑶蹲在石灶旁，灶灰里埋着两个热红薯，正冒着凉气。她指尖挑着灶灰画风纹，冰蓝色的风冰锁链在掌心绕圈，突然“咔嗒”凝出冰碴，溅了点灰在脸上。“成了！”她眼睛一亮，蹭得满脸灰也顾不上擦，“冰风同频摸着门儿了！冻结时间能延到三息！”方遥咬下最后一口饼，饼渣掉在衣襟上，拍了两下没拍净：“够顶事了。你今儿坐东侧看台，风刃帮的人敢瞎动就给他们使点绊子；吴昊你守东侧入口，钱坤要是想溜，就用风影撞拦他——别下死手，斗技场规矩要紧。”他摸出焚星剑，剑鞘上的血痕早干成了褐色，“那毒我试试催到极致，星核要是扛不住……大不了硬接一下再净化。”
斗技场的木闸刚拉开，吆喝声就涌了出来。卖糖人的小贩举着插满糖塑的草把子挤过人群，烤肉摊的油烟裹着肉香飘得老远。东侧雅座里，林风端着个粗陶茶盏，茶是最普通的粗茶，泡得发苦。他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苏清瑶身上——姑娘正偷偷剥红薯，指尖的冰雾把红薯皮都冻硬了。身旁的侍从弓着腰递上卷宗：“执事，查清楚了，钱坤三天前在西街酒馆见了风刃帮二当家，收了半袋中品神晶，还灌了三坛劣酒。”林风呷了口茶，茶沫沾在唇边也没擦，指节敲着卷宗：“盯着点，别出人命。那方遥掌心的光，我总觉得跟通天塔残片的纹路对得上。”
铜锣声“哐当”一响，三号台入口就传来哄笑。钱坤晃着身子挪上台，穿件洗得发白的灰袍，袖口磨出毛边，还沾着块油垢。他手里攥着柄弯得像月牙的短刀，刀身泛着诡异的暗绿，走近了能闻见股烂草味。这家伙歪着脖子打量方遥，抠着牙缝吐了口黄痰：“小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低等神民就该在矿场刨石头，偏要跑到斗技场抢饭吃，这不是找不痛快吗？”他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歪歪扭扭的风刃帮标识，那标识绣得歪七扭八，像是自己缝的，“今儿就让你知道，坏了风刃帮的规矩，胳膊腿都得给你卸下来！”
方遥没接话，星核在掌心悄悄运转，青光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裁判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瞥了眼钱坤的短刀，眉头皱了皱——斗技场虽不禁生死，却明令禁止用毒刃。他刚要开口提醒，钱坤突然怪笑一声，双掌猛地拍向地面：“风蚀毒刃！”暗绿色的风刃从他掌心喷薄而出，足足有七道，刃身裹着刺鼻的腐臭味，朝着方遥周身要害罩去。
看台上顿时炸了锅，前排有人捂着鼻子往后缩：“是腐风毒！去年有个修士沾了点，整条胳膊都烂黑了！”吴昊在入口处攥紧重剑，指节发白，刚要迈腿就被个穿灰衣的杂役拽住：“瞎闯啥？参赛期间插手，俩都得废！”他急得直跺脚，视线死死钉着台上。苏清瑶坐在看台角落，掌心沁出冷汗，指尖的风冰锁链绕了三圈才稳住——她趁着众人惊呼的乱劲，悄悄捏诀，三道细如发丝的锁链飞射而出，刚缠上最靠前的两道毒刃，就被毒刃的腐气蚀得“滋滋”响，她赶紧猛拽一下，毒刃轨迹偏了半寸。
就这半息的耽搁，方遥早看清了毒刃的轨迹。他掌心青光“嗡”地暴涨，星核在体内高速运转，震得他气血翻涌，喉头泛起腥甜。星核表面突然浮起三道金色符文，跟怀里的残片贴得发烫，共鸣的震颤让他手指都麻了——这符文比上次清晰多了，纹路里像是有风在流转。“净化！”方遥大喝一声，青光撑成半透明的罩子，七道毒刃撞上来的瞬间，暗绿色毒液被青光熔成带着腥气的白雾，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雅座里的林风猛地放下茶盏，茶水流到手上都没察觉。他盯着方遥掌心的符文，瞳孔骤缩：“是通天塔风阵的纹路！快，去查这小子是怎么得到残片的！”侍从刚要起身，就见台上的方遥突然抬手，青光裹着两道化解后的毒刃，反向射向钱坤：“你放的毒，自己接着！”
钱坤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毒刃会被反弹，仓促间挥刀格挡。“铛”的一声脆响，毒刃撞在短刀上，暗绿色的毒液溅了他满手。他惊得连忙甩手，却还是晚了——手背瞬间红肿起泡，疼得他龇牙咧嘴。“你耍诈！”钱坤怒吼着扑上来，短刀带着风系神力劈向方遥面门，招式杂乱无章。
方遥侧身避开，星核引动场内风势，青色的风绳突然从地面升起，缠住钱坤的双腿。“风则缠绕！”方遥踏风上前，焚星剑出鞘，剑身上裹着层层青光。钱坤拼命挣扎，却发现风绳越缠越紧，体内的风系神力竟被风绳吸走了大半。“不可能！你的风则怎么会这么强！”他看着逼近的剑光，眼神里满是恐惧。
“星核风刃斩！”青光剑刃带着撕裂风势的威力，擦着钱坤的肩膀劈下。“噗”的一声，鲜血溅在台面上，钱坤的左肩骨被震裂，短刀脱手飞出。“我认输！我认输！”他抱着肩膀滚在地上，疼得直哼哼。方遥收剑入鞘，目光扫过钱坤胸口的风刃帮标识，心里沉了沉——风刃帮这是真要置他于死地了。
看台上的喝彩声稀稀拉拉的，大多人被毒刃的腐臭味搞得没了兴致，只有几个蹲在后排的低等神民小声喊“星核风者”。吴昊提着剑冲上来，一把抓住方遥的胳膊上下打量：“没事吧？有没有沾到毒？我闻着都呛得慌！”方遥刚要说话，就见苏清瑶挤过人群跑过来，脸上还沾着点灶灰，指尖凝着一小团冰雾：“我刚才拽了两下毒刃，应该给你抢了点时间。”话刚说完，冰雾“咔嗒”冻成冰晶，比平时多撑了两息才化，冰碴子掉在她手背上，“哎？真到五息了！”她兴奋地晃着方遥的袖子，忘了擦脸上的灰。
三人刚走到通道口，就被裁判拽住了袖子。老山羊胡把他们拉到墙角的阴影里，左右瞥了瞥，才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塞给方遥，瓶子上沾着点药渣，闻着有股苦艾味：“这是风系毒抗丹，磨碎了兑水喝，能清腐风毒的余孽。”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磨得发亮的风神殿令牌，声音压得像蚊子叫：“我是神殿外围的，风刃帮在斗技场有内应，不然钱坤这毒刃根本带不进来——是管事层的，具体是谁我没摸清。”方遥刚要问，老山羊胡就拍了拍他的手：“别问了，小心被听着！风少天那小崽子放话了，说下一场要亲自收拾你，你可得加小心！”
刚出斗技场大门，就见个青袍侍从候在老槐树旁，见到方遥就拱手，袖子上绣着的风纹歪歪扭扭：“方道友，我家主人林执事有请。”侍从引着三人拐进旁边的茶寮，寮里飘着炒花生的香味，林风坐在靠窗的桌旁，桌上摆着三碗热茶，还放着碟炒花生，花生壳堆了小半桌。“坐吧，刚沏的粗茶，解乏。”林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目光先落在苏清瑶脸上，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姑娘脸上沾着灶灰呢。”苏清瑶赶紧摸了把脸，蹭下灰来，闹得脸都红了。林风才转向方遥，指尖点了点自己的掌心：“刚才比赛时，你掌心星核上的符文，是通天塔残片引出来的吧？”
方遥心里一惊，没想到林风看得这么清楚。他没有否认，点了点头：“偶然所得。”林风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块刻着风纹的令牌：“通天塔残片与我风神殿镇殿之宝同源，能引动残片符文的人，百年难遇。”他把令牌推到方遥面前，“这是风神殿的考核令牌，等你结束斗技场的赛程，可持令牌来神殿参加收录考核——通过考核，你就能摆脱低等神民的身份，享受神殿的修炼资源。”
方遥捏着令牌，令牌温润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面的风纹跟星核共振，痒丝丝的。“多谢林执事赏识。”他把令牌揣进怀里，摸了摸发烫的残片——这确实是摆脱低等神民身份的好机会，可风少天的威胁就像根刺。林风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抓了把炒花生推过去：“风刃帮在风陨城横，但不敢跟神殿掰手腕。你安心打比赛，要是风刃帮的人敢私下堵你，就持令牌去东街的神殿分舵——分舵的护卫长是我徒弟，见了令牌会帮你。”他剥了颗花生扔进嘴里，“再说，有你这星核天赋，通过考核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风刃帮巴结你还来不及。”
出了茶寮，太阳已经西斜，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吴昊攥着空了的毒抗丹瓶，摸着头傻笑：“有神殿撑腰，风少天要是敢来，咱也不用怕了！”苏清瑶却皱着眉，指尖转着刚从茶寮拿的花生壳：“风少天那性子，越拦着他越要干，说不定会耍更阴的招。”方遥摸了摸焚星剑，剑鞘上的血痕被风吹得有点凉：“管他耍啥招，先把实力提上去才是真的。”他看向苏清瑶，笑着擦了擦她没擦干净的脸：“你的冰风同频正好克风系的快招，下次比赛还靠你盯梢；吴昊，你的风影撞再练练，要是风少天输了想逃，就靠你拦他半炷香。”
往工棚走的路上，风渐渐大了，卷着地上的落叶打旋。方遥摸出令牌，符文在暮色里泛着淡光，跟残片的震颤合在一起；苏清瑶指尖凝出小冰花，冰花上绕着细风，转着圈落在吴昊头上；吴昊踩着风势走，脚步轻得能追上飘叶，还不忘捡路边的干柴。三人都知道，跟风少天的架躲不过去，这架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才能在风陨城真的站稳脚。茶寮里，林风看着三人的背影，把碟里的花生壳扫到桌下，对侍从道：“去给分舵的护卫长捎个话，让他多照看着点方遥他们——这苗子要是折在风刃帮手里，太可惜了。”侍从躬身应下，窗外的风卷着茶寮的幌子，“哗啦啦”响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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