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北伐：经略中原与权势膨胀（约黄帝纪年4573 - 4585年，公元353 - 365年）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的暮春，会稽山阴的兰亭畔，王羲之带着一群名士饮酒赋诗时，桓温正在荆州的军帐里，对着一张中原地图出神。案上的烛火摇曳，映着他紧锁的眉头——此时北方乱成了一锅粥：后赵崩了，冉魏昙花一现，前秦、前燕在关中、河北抢地盘，而东晋的朝堂还在为“要不要北伐”吵来吵去。
“将军，朝廷又来诏书了，说殷浩大人请求再拨十万石粮草，准备第三次北伐。”侍从捧着诏书进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桓温拿起诏书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把纸扔在案上：“殷浩那酸儒，前两次北伐输得底裤都没了，还敢要粮草？给他再多，也是喂了前燕的兵！”
这话没说错。殷浩自永和五年（公元349年）第一次北伐起，就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第一次攻许昌，被前燕将领慕容恪打得丢盔弃甲；第二次想偷袭洛阳，又被前秦军队断了粮道，士兵饿死大半。可殷浩偏不认输，总觉得“再试一次就能成功”，天天跟朝廷哭着要兵要粮。
桓温早就看殷浩不顺眼。当年朝廷用殷浩制衡自己，他忍了；现在殷浩把北伐搞成这副模样，他终于找到机会动手。永和十年（公元354年）正月，桓温直接上书朝廷，把殷浩的罪行列了整整十条，从“用人不当”到“浪费军粮”，条条都戳中要害。褚蒜子看着奏折，知道殷浩是保不住了——桓温现在手握荆、扬两州兵权，要是逼急了，他真敢带兵进京。
没过多久，朝廷下旨：罢免殷浩所有官职，流放新安郡。殷浩接到圣旨时，正在书房里写《北伐策》，笔杆“啪”地掉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寒窗苦读几十年，好不容易当上个扬州刺史，最后竟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殷浩倒台，桓温彻底没了对手。他没等朝廷下令，就亲率四万大军从荆州出发，开启了自己的第一次北伐——目标，前秦的都城长安。
这一次北伐，桓温准备得格外充分。他不仅带了足够的粮草，还让士兵们带着农具，一路上边打仗边屯田，走到哪种到哪。前秦皇帝苻健一开始没把桓温当回事，觉得东晋军队还是以前那副窝囊样，直到桓温的军队拿下武关（今陕西丹凤），杀到灞上（今西安东郊），他才慌了神，连忙把长安城外的百姓都迁进城里，闭门死守。
灞上离长安只有几十里地，桓温的士兵站在高处，都能看到长安城的城墙。当地的百姓听说东晋军队来了，扶老携幼地来军营慰问，有的老人手里还攥着西晋时期的户籍册，哭着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官军！”桓温拉着老人的手，语气诚恳：“老人家放心，我这次来，就是要收复中原，让大家能回到自己的家乡。”
可这话刚说出去没多久，麻烦就来了。前秦军队玩起了“坚壁清野”，把长安周围的粮食全烧了，桓温的军队很快就没了粮草。更要命的是，前秦将领苻雄偷偷绕到桓温后方，截断了他的粮道。士兵们开始饿肚子，有的甚至偷偷逃跑。桓温知道，再打下去就要全军覆没，只能下令撤退。
第一次北伐虽然没能拿下长安，却也打疼了前秦——桓温的军队斩杀了前秦一万多士兵，还把关中的三千多户百姓迁回了江南。消息传到建业，朝廷不得不对桓温刮目相看，封他为征讨大都督，允许他自行任免中原地区的官员。桓温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亲信安插进了河南、山东等地，势力又扩大了一圈。
接下来的几年，桓温没急着再北伐，而是忙着巩固权力。他把荆州打造成了自己的“独立王国”：税收自己收，军队自己练，连朝廷派来的官员，都得先经过他同意才能上任。褚蒜子和晋穆帝司马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桓温手里的兵，比朝廷的禁军还多三倍。
永和十二年（公元356年），机会又来了。前燕将领段龛在青州（今山东青州）叛乱，脱离前燕自立。桓温觉得这是个收复青州的好机会，再次上书请求北伐。朝廷不敢不同意，只能拨给他三万兵马。
这次北伐比上次顺利得多。桓温的军队从广陵（今江苏扬州）出发，沿着淮河北上，一路上没遇到什么抵抗，很快就打到了段龛的老巢广固（今山东益都）。段龛也是个草包，只会喝酒享乐，根本不会打仗，没几天就被桓温围在了城里。
广固城粮草充足，桓温知道硬攻不行，就下令“围而不打”，等着段龛粮尽投降。这一围就是半年，城里的粮食吃完了，开始出现人吃人。段龛没办法，只能光着上身，绑着自己出城投降。桓温没杀他，把他押回建业邀功。朝廷大喜，封桓温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当于全国军队的总司令。
此时的桓温，已经成了东晋说一不二的人物。他想让谁当官，谁就能当官；他想杀谁，谁就活不过三天。有次朝廷想任命一个叫郗超的官员当吏部尚书，桓温说“郗超太年轻，再历练几年”，朝廷立马就把任命给撤了。郗超后来投靠了桓温，成了他最信任的谋士，这是后话。
太和四年（公元369年），桓温发动了第三次北伐，这次的目标是前燕。此时的前燕，皇帝慕容暐年幼，大权掌握在太傅慕容评手里。慕容评是个出了名的贪官，把军队的铠甲都卖了换钱，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桓温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率领五万大军从姑孰（今安徽当涂）出发，一路上势如破竹，很快就拿下了兖州（今山东兖州）、郓城（今山东郓城），杀到了枋头（今河南浚县）——这里离前燕的都城邺城（今河北临漳）只有一百多里地。慕容暐吓得差点迁都，还是慕容垂（慕容皝的儿子，后来建立后燕）站出来，主动请求率军抵抗桓温。
慕容垂是个打仗的好手。他知道桓温的军队粮草靠水路运输，就派将领慕容德率军偷袭桓温的粮船，把粮食全烧了。桓温没了粮草，只能下令撤退。慕容垂率军追杀，在襄邑（今河南睢县）把桓温的军队杀得大败，东晋士兵死伤三万多人，尸体堆得像小山一样。
第三次北伐惨败，是桓温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回到姑孰后，好几天没出门，心里又羞又怒。郗超看出了他的心思，偷偷跟他说：“将军，这次北伐输了，威望肯定会受影响。不如……咱们学伊尹、霍光，废了现在的皇帝，另立一个听话的，这样就能重新树立威望了。”
桓温眼睛一亮——他早就有废帝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找到借口。现在郗超这么一说，他立刻下定了决心。此时的皇帝已经不是晋穆帝了，而是晋废帝司马奕（晋哀帝司马丕死后，褚蒜子立司马奕为帝）。司马奕性格软弱，没什么存在感，正好是个“合适”的废帝人选。
太和六年（公元371年）十一月，桓温率军从姑孰出发，进驻建业城外的白石。他先让人散布谣言，说司马奕“不能生育，让宠臣跟后宫妃子私通，生了两个儿子，准备冒充皇子”。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都信以为真。
然后，桓温带着军队冲进皇宫，把褚蒜子请出来，逼她下旨废帝。褚蒜子吓得浑身发抖，却也没办法——桓温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没过多久，圣旨下来：废司马奕为东海王，改立丞相司马昱为帝（晋简文帝）。
司马奕被废那天，穿着白色的衣服，从皇宫里走出来。他看着远处桓温的军队，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却连一句反抗的话都不敢说。百姓们围在路边，有的偷偷叹气，有的小声骂桓温“逆贼”，可没人敢站出来帮司马奕。
桓温看着司马奕远去的背影，心里很得意——他终于迈出了篡权的第一步。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动，也引起了士族们的警惕。王、谢等士族虽然不敢公开反对他，却开始暗中联络，准备阻止他进一步篡权。
简文帝司马昱登基后，成了桓温的傀儡。他每天都活在恐惧里，生怕自己哪天也被废了。有次他跟大臣说：“朕的这个皇帝，能当多久啊？”大臣们只能安慰他：“陛下是天命所归，肯定能长长久久。”可司马昱自己知道，自己的命运，全在桓温的一念之间。
桓温的三次北伐，打了胜仗也打了败仗，却都帮他扩大了权势——打赢了，威望更高；打输了，就靠废帝立威。到了简文帝时期，他已经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一步，他终究没能迈过去——因为士族们不会让他轻易篡夺晋室的江山，而他自己，也已经老了。
太和六年（公元371年）的冬天，建业城又飘起了雪。桓温站在姑孰的城楼上，望着北方的天空，心里满是感慨。他想起了第一次北伐时，在灞上遇到的那些百姓；想起了收复青州时，朝廷的赏赐；也想起了枋头惨败时，士兵们的尸体。他知道，自己这辈子，要么当皇帝，要么身败名裂。
可他不知道，命运已经给他安排了结局。他离皇位最近的时刻，也是他走向衰落的开始。而东晋的朝堂，在经历了废帝风波后，又将陷入新的混乱——士族们要保晋室，桓温要篡权，这场权力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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