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璃站在两人中间,心情最为复杂。
她比谁都清楚,这根本行不通。
那股力量是活的,是他们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与心跳,不是简单的“开关”能控制的。
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所谓的“节制”往往只是一种奢望。
但同伴们因她而产生的巨大心理负担,以及这份资源背后代表的代价,让她无法轻易说出“接受”二字。
她最终只是轻声道:“一定有……其他办法的。或者,可以等到战局不那么吃紧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这近乎奢望。
鹤熙静静地听完他们这充满“善意”的提议,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弧度。
“很动人的想法。”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但你们搞错了一个最基本的前提。”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问题不在于你们‘使用’多少力量,而在于你们‘存在’本身,就携带着这股不稳定的、远超容器负荷的能量。它就像你们体内一个持续运行的、高风险的反应堆。”
她看向江远:“江远,你的‘天眼’是被动接收信息,还是主动开启技能?当致命的威胁来自视线之外,你的身体会不会本能地强行提升感知,去‘看’到那看不见的攻击?”
她的目光转向李焱:“李焱,当队友陷入绝境,当你自己命悬一线,你体内的‘业火’是会听从你那‘只用小火苗’的理智,还是会遵循守护与毁灭的本能,彻底爆发?”
“林璃所做的,”鹤熙最终总结,语气斩钉截铁,
“不是在你们‘使用能力’时才开始的应急处理。她是在你们‘清醒的每一刻’,都在持续不断地为这两个濒临过载的‘反应堆’进行降温和维稳。”
“你们所谓的‘不使用’,只是掩耳盗铃。只要你们还活着,还拥有这份力量,她就没有一刻能够卸下这份重担。这才是残酷的真相。”
殿堂内陷入死寂。
鹤熙的话彻底粉碎了他们天真而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轻轻抬手,一道柔和的光幕展开,上面没有复杂的星图,只有三段简洁的文字推演,如同冰冷的判决书:
推演一(维持现状):林璃持续承担反噬,精神负荷线性叠加。
预计 37 天后达到临界点。
后果:精神壁垒碎裂,遭受不可逆污染,能力失控。
推演二(战斗中意外):
江远\/李焱遭遇强敌,被迫超越极限。
林璃强行介入稳定。
高概率后果:反噬过载,两人基因链崩溃,林璃意识重创。
推演三(资源否决):
节省 [虚空烬素] x2。
等效:五十名一代战士标准强化资源。
战略影响:无法改变高端战局失衡趋势。
这三段文字,像三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他们所有“高尚”的理由。
江远死死地盯着那行“林璃持续承担反噬”。
老兵想起了在部队时的铁律:宁可自己挨饿,也要把压缩饼干留给还能战斗的战友;
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能成为需要别人照顾的累赘。
而现在,他不仅成了累赘,还让最重要的战友在替他承担代价。
五十个天使战士的强化资源……这个数字像刺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但他更清楚另一个数字——林璃还能撑多久。
就像当年,班长把最后一个急救包塞给他这个腿部中弹的伤员时说的:“别他妈矫情了,你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接受这份资源,就是在拖累整个连队的补给;
但拒绝,就是在拖累那个唯一能带着连队完成任务的人。
这个选择,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艰难。
李焱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反复看着“基因链崩溃”和“意识重创”那几个字,拳头捏得发白。
少年单纯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放大:她会死…她会因为我们而死…!
林璃看着那冰冷的“后果”二字,身体微微颤抖。
她一直害怕的,就是同伴们因为知晓她的付出而背负压力。
但现在,她看到了如果他们不接受,将要付出的、她无法承受的代价。
是江远最先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那里面没有了犹豫,只有一种沉重如铁的决断。
他看向鹤熙,声音沙哑:“告诉我,升级后,她…的安全系数,能提升多少?”
几乎同时,李焱猛地抬头,眼圈发红,像是跟谁赌气一样,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资源…算我们借的!以后…我用命还!”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既不违背内心义气,又能保护她的方式。
林璃看着他们,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但那是释然的泪。
她第一次用无比坚定的目光看向鹤熙:“请…帮助我们。”
鹤熙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真正的笑意。
“明智的选择。”
江远和李焱带着复杂却坚定的心情,随着前来引路的天使军官离去。
殿堂内暂时只剩下鹤熙与林璃。
林璃没有立刻离开,她犹豫了一下,轻声向即将转身处理其他事务的鹤熙问道:“天基王阁下,您推演中提到的……如果我维持现状,真的只能支撑三十七天吗?”
鹤熙的脚步顿住,侧过头看向林璃,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此刻竟闪过一丝近乎“调皮”的光芒,与她先前严肃的形象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你说那个啊,”她的语气轻松了些许,
“只是适当调整了一下参数。不把你的处境说得紧迫一些,你那两位重情义的队友,怎么会轻易下定背负‘人情债’的决心呢?”
说完,她对林璃微微眨了下眼,身影便融入了流转的数据光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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