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壁炉火焰舔舐木柴的细微噼啪声。休已被理查德妥善安置在客房休息,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李默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血腥与消毒药剂的气味,还有那份因休受伤而激起的、冰冷凝实的杀意。
他没有立刻行动。愤怒需要转化为精准的行动力,而非盲目的冲动。他走到工作台前,阴影彻底退去,露出上面的材料:那截暗沉的“缚魂木”,几盎司泛着微光的“月光水银”,一小瓶“暗影蜥蜴干磨粉末”,以及几种常见的辅助金属和宝石。
他原本计划制作的是用于控制和束缚的影缚丝,但此刻,计划改变了。极光会的疯狂与狠辣,休肋部那道萦绕着堕落气息的伤口,都让他决定制作一件更具攻击性、更符合当下的物品。
一件能在阴影中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武器。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精神高度集中。真实之眼无声开启,工作台上的材料在他视野中化为了最本源的规则线条与能量节点。他需要设计一个全新的符文阵列,核心不再是“束缚”,而是“侵蚀”、“穿透”与“寂灭”。
思路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碰撞、组合。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精纯的暗影灵性凝聚,如同最细腻的刻刀,开始在一块经过初步锤炼、只有匕首长短的暗影铁胚料内部进行蚀刻。
这是一个远比暗影之匿护符复杂得多的过程。符文线条更加繁复、更加锐利,每一笔都需要精准地引导灵性,在微观层面构建出蚀影效果的放大回路,并确保其稳定性和瞬间爆发力。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力量,避免流露出超越序列8层次的痕迹,这无疑增加了难度。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李默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月光水银被引导着渗入关键的能量通道,增强传导;暗影蜥蜴粉末被融入核心符文,提升对阴影的亲和与穿透;缚魂木的一丝精华被抽取出来,并非用于束缚,而是赋予其侵蚀灵性与生命力的特性。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将多种材料的特性融合,创造出一种兼具物理与灵性攻击的致命武器。若非拥有真实之眼和对能量近乎绝对的掌控力,他绝无可能在序列8就进行如此复杂的制作。
数个小时后,当最后一道符文线条完美闭合,整个暗影铁胚料内部仿佛活了过来,无数微缩的、带着侵蚀与寂灭意味的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散发出一种内敛却令人心悸的波动。
接下来是塑形。李默没有选择常见的匕首或短剑形态,那太过普通。他意念一动,暗影铁胚料在灵性的引导下开始软化、变形,最终凝固成一种更奇特的形态——它约莫一掌长度,通体漆黑,形态更像是一根放大了的、略带弧度的猛禽趾爪,顶端尖锐无比,闪烁着幽暗的金属光泽,爪身布满了天然形成的、与内部符文阵列呼应的诡异纹路。握柄处则缠绕着用阴影能量固化的、防滑吸汗的细微螺纹。
这件武器,被他命名为——“影蚀之牙”。
它没有护符那样持续生效的能力,而是一件一次性的消耗品。激发时,它能化身一道极致的暗影,拥有极强的物理穿透力,并能将“蚀影”效果瞬间注入目标体内,侵蚀其血肉、灵性,甚至灵魂。对于序列7以下的非凡者,若是命中要害,足以造成致命威胁。
李默拿起这枚触手冰凉、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影蚀之牙,满意地点点头。它完美符合他此刻的需求——隐蔽、致命,且不会暴露他过多的底牌。
将影蚀之牙小心收好,李默的精神链接传来了夜瞳的信息。
夜瞳已经抵达了休描述的那个位于码头区的废弃仓库。它隐藏在仓库顶棚的阴影中,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猩红的眼瞳俯瞰着下方。
通过夜瞳共享的视野,李默看到了仓库内的景象。仓库内部空旷而破败,到处是散落的货箱和废弃物,地面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还有几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显然是休留下的。除此之外,现场已经被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或线索。
但是,夜瞳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了一些残留的灵性痕迹。除了休和佛尔思的,还有五股不同的灵性残留,其中四股充满了狂乱、扭曲和毁灭的气息,与李默之前感应到的极光会成员同源。而第五股……则有些奇特,它更加隐晦、冰冷,带着一种秩序下的阴森感,与极光会的混乱截然不同。
“不止极光会?”李默眉头微蹙。这第五股气息,让他联想到了一些官方的、或者与官方有牵扯的非凡者组织。军情九处?代罚者?还是……其他的什么?
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极光会与另一股势力同时盯上了休父亲留下的东西?是合作?还是竞争?
夜瞳在仓库周围盘旋侦查,试图追踪这些气息离去的方向。极光会成员的气息在离开仓库后,就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有意遮掩,最终消失在码头区复杂的水道和巷弄中,难以追踪。而那股阴森的秩序气息,则指向了贝克兰德桥区域的方向。
李默沉吟片刻,向夜瞳下达了新的指令:“优先追踪那股秩序气息,保持最大距离,以不被发现为前提,确定其大致的落脚区域。”
他需要知道,除了极光会,还有谁在暗中窥视。这股秩序气息的出现,让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夜瞳领命,如同一缕青烟,沿着那股阴森气息残留的微弱轨迹,向着贝克兰德桥区域潜行而去。
处理完夜瞳这边的事情,李默又将注意力拉回眼前。他需要了解更宏观的情报。极光会如此大规模却又隐秘地行动,绝不仅仅是为了休父亲的那件东西,那可能只是顺带的目标。
他再次以华生·福尔摩斯的口吻,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唤来另一名负责对外联络的、更机灵的仆人,吩咐道:“将这封信送到大桥南区勇气酒馆,亲手交给萨姆。告诉他,我想知道最近贝克兰德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热闹’,尤其是涉及……某些喜欢在夜里活动的‘团体’的动向。报酬让他开价。”
这是向萨姆询问极光会及其他非凡势力近期动向的隐晦说辞。萨姆作为底层情报贩子,或许能提供一些有用的边角信息。
做完这一切,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雨不知何时停了,但雾气更加浓重,将贝克兰德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湿冷之中。
李默毫无睡意。他走到客房门外的走廊上,静静站立了片刻。他能感受到房间内休平稳却略显虚弱的呼吸声,那丝因堕落灵性侵蚀带来的痛苦波动,在他之前敷上的药物作用下,正在缓慢但坚定地被中和、驱散。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将休卷入更深的风险之中,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提供了庇护和帮助,但那份因自己布局而让她受伤的歉疚感,以及看到那抹金色光芒染上血污时的心疼与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陌生的责任感。
“好好休息吧。”他在心中默念,转身离开了客房门口。
回到书房,他站在巨大的贝克兰德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码头区、贝克兰德桥区域,以及西区——那个可能存在高阶非凡者聚会的地方。
极光会的阴影,未知的秩序势力,休父亲的谜团,克莱恩的成长,以及自身序列的晋升……无数条线索如同蛛网般在他面前展开。
他拿起一枚代表影蚀之牙的黑色棋子,轻轻放在了码头区的位置上。
“游戏开始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今日的贝克兰德,迷雾更深,杀机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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