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前的最后两天，李默没有再外出。他花了大量时间反复推敲自己的身份设定和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将“沃施尼·弗顷”这个虚构学者的背景故事打磨得更加的完整
一位专注于古代镜像崇拜与异常现象研究的独立学者，常年游历各地古迹，最近才在贝克兰德定居，手头有些有趣的发现想和同行交流 ，虽然隐秘聚会不会抛头露面，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他甚至为这个假身份准备了几份“早期研究笔记”的复印件，上面记载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观察记录和理论推演，字迹、纸张和墨水都做了旧化处理，看上去确实像是多年积累的成果。
与此同时，李默也在持续优化“暗影迷雾”喷雾。
经过多次实验，他成功将持续时间延长到了四十五秒左右，覆盖范围也有所增加。虽然仍不足以应对长时间的潜入行动，但作为关键时刻的干扰手段已经够用。他将三个喷雾器和二十枚贴片装入一个特制的随身皮包内层，确保随时可以取用。
聚会前一晚，克莱恩通过夜瞳送来了最后的信息——一张手绘的简单地图，标明了“午夜画廊”的具体入口位置和进入方式，以及几条注意事项
“入口在桥区‘老铁锚’酒吧后巷第三个垃圾桶旁的下水道格栅，拉开格栅顺梯而下，尽头有门。敲门三长两短，出示引荐凭证附:一枚刻有渡船图案的铜币。
内部禁止直接动手，违者会被‘摆渡人’处理。交易自愿，风险自负。别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月”
铜币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有磨损，正面是简单的渡船图案，背面是模糊的波浪纹。李默检查了一下，没发现特殊灵性，就是个普通信物。
他将地图记熟后烧掉，铜币放入内侧口袋。
午夜十一点半，李默换上一身深蓝色西装，外面套了件不显眼的黑色大衣，戴上同色礼帽。脸上做了更精细的伪装——这次不仅仅是肌肉控制和贴片，还使用了一种特制的、能轻微扭曲光线感知的粉末涂抹在面部轮廓边缘，让他的面容在他人眼中显得模糊而难以记忆，但又不会明显到引起怀疑。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装有研究报告的文件夹、应急喷雾和贴片、几样用于展示的小型非凡物品样本、一小袋金镑和不记名债券、以及克莱恩给的铜币。确认无误后，他激活了宅邸的全面防御，从后门悄然离开。
夜色中的贝克兰德桥区比白天更加阴森。这里是工业区与码头区的过渡地带，街道狭窄，建筑低矮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味和远处工厂排放的烟尘。煤气路灯稀疏昏暗，许多巷子完全笼罩在黑暗中。
李默按照地图指引，很快找到了“老铁锚”酒吧。这是一栋两层木石结构建筑，外墙漆皮剥落，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他绕过正门，转入酒吧旁侧的窄巷。
巷子里堆满了垃圾和空酒桶，污水在地面沟壑中缓慢流淌。第三个垃圾桶旁，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生铁格栅，边缘已经锈蚀。李默四下观察，确认无人注意后，蹲下身，手指扣住格栅边缘的缝隙，稍一用力便将其拉开。
下方是一条垂直的铁梯，延伸进黑暗之中隐约能听到下方传来流水声和某种低沉的嗡鸣。
李默没有犹豫，顺着梯子爬下。梯子大约有五六米深，底部是一条宽度仅容一人通过的砖砌甬道，墙壁潮湿，长满青苔。前方二十米处，一扇厚重的木门嵌在石壁中，门上有黄铜门环。
他走到门前，按照约定节奏敲门——三长，两短。
几秒钟后，门上打开一个小窗，一双浑浊的眼睛透过铁栅打量着他。李默没有说话，只是将铜币递了过去。
眼睛注视铜币片刻，小窗关闭。接着，门后传来锁链滑动和插销拔起的声音。厚重的木门向内打开一条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过渡间，只有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站在那里，伸出一只手。李默会意，将大衣脱下递给对方。那人检查了衣服内外，又用一根短杖在李默身上扫过——短杖顶端的水晶发出微弱的白光，没有异常反应。
“面具。”嘶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同时递过来一个纯白色的无脸面具。
李默接过戴上。面具似乎由某种软皮质地制成，贴合面部后自动收缩固定，只在眼睛位置留下两个孔洞。透过孔洞看出去，视觉没有受到影响，但他能感觉到面具上附着了某种灵性，能干扰他人对他面部特征的认知和记忆。
检查完毕，兜帽人拉开内侧的另一扇门，示意他进入。
门后面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外界的空间，比两点半俱乐部还神秘。
李默第一眼看到的是高度，这处地下场所的穹顶至少有十米高，由粗大的石柱支撑。空间呈椭圆形，面积相当于一个小型剧场，中央是一个下沉式的圆形区域，周围环绕着三层阶梯式平台，平台上摆放着桌椅。墙壁上挂着巨大的帷幕，帷幕上绘制着星空、海洋、山脉等抽象图案，在昏黄的壁灯照射下显得神秘而庄严。
最重要的是，整个空间弥漫着浓郁的、被约束的灵性。李默的【真实之眼】能看到无数细微的灵性线条在空气中交织，构成复杂的结界网络。这些结界兼具隔离、静音、防探测和能量稳定等多种功能，设计精巧，维持其运转需要相当大的能量投入——主办方摆渡人的实力和资源可见一斑，简直恐怖如斯。
此时场内已经有二三十个人，都戴着同样的白色无脸面具，分散坐在各处。有人低声交谈，有人独自静坐，有人在展示台附近观察今晚可能交易物品的预览——几张长桌上已经摆放了一些物品，盖着黑布，只露出部分特征。
气氛安静而克制，没有人高声说话，所有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默契的谨慎。
李默选了二层平台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这个角度可以观察到大部分区域，又不会太引人注目。
他放下文件夹，点了一杯侍者送上的葡萄酒，开始默默观察。
通过灵性特征，他能大致判断场内非凡者的序列分布——以中低序列为主，序列7、8占大多数，有少数几个气息更隐晦的可能是序列6，没有感受到更高序列的压迫感。这很“中层聚会”。
大约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人入场。
当时针指向午夜零点整时，场地中央下沉区域边缘的一扇暗门打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同样戴着白色面具，但面具边缘有银线刺绣的波浪纹路，他穿着深灰色长袍，身形中等，步伐沉稳。
当他站到中央一块凸起的石台上时，整个会场的低语声完全停止。
“欢迎来到午夜画廊。”声音经过面具的过滤，显得中性而平稳，听不出年龄和性别，“我是‘摆渡人’。老规矩:交易自愿，信息自辨，禁止动手，违者后果自负。现在，交易开始。有物品展示需求的，可以到展示台登记。”
言简意赅的开场。随着“摆渡人”话音落下，会场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有五六人起身走向展示台，与那里的工作人员低声交流。很快，几张长桌上的黑布被逐一揭开，露出今晚可供交易的物品。
李默没有急着上前，他先仔细观察其他与会者的反应。多数人都在座位上观望，只有少数几人走到展示台前近距离查看。
物品种类有很多，有封印物、非凡材料、古籍残卷、甚至还有两件疑似古代遗物的残缺品。每件物品旁都附有简单的说明卡片，标注了名称、大致效果或特性，以及持有者的交易需求。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物品，没有发现与“镜子”或“暗河鳐”直接相关的东西。倒是有几份非凡材料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中一份标注为“影狼的獠牙”，描述中提到“对不眠者途径的能力者有微弱的增幅效果”，这虽然和缚影妖脊椎不同，但是同属阴影类生物材料，或许可以打听一下来源。
约莫半小时后，最初的展示环节结束。有些人已经完成交易，回到座位有些人开始私下交谈，交换信息或洽谈更深层的合作。
李默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拿起文件夹，起身走向一个看起来相对空闲的区域那里坐着三个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当他走近时，谈话声停止了，三双眼睛透过面具孔洞看向他。
“晚上好绅士们。”李默用调整过的、略显苍老的嗓音开口“介意加我一个吗？我对一些古代镜像现象有些研究，想听听各位的见解。”
其中一人微微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李默在他们旁边的空位坐下，将文件夹放在桌上。
“镜像研究？”刚才点头的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很少见的领域，你是学者？”
“独立研究者而已，不值一提。专注于古代镜像崇拜和异常镜面现象。最近在贝克兰德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线索，但缺乏更多样本和对照资料。”
“样本可不好找。”另一人说，声音更尖细些“特别是那些有‘历史’的镜子碎片，现在市场上很抢手。”
李默心中一动，表面不动声色“哦？我离开贝克兰德有一段时间了，最近才回来。能详细说说吗？我愿意用一些研究成果来交换信息。”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低沉声音的那人说道“最近东区有些人在高价收购古老镜子碎片，特别是沾过血、有过凶案传说或者来自特定历史时期的。收购者很神秘，通过中间人交易，但出价很高。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收藏家和掘墓人都在四处寻找这类东西。”
“原因呢？”李默问。
“谁知道呢。”尖细声音接话，“有人说是某个富有的变态收藏家，有人说是某个邪教团体的仪式需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碎片大多都‘不干净’。我认识的一个家伙卖了一片据说来自绞刑架旁的镜子碎片，第二天就疯了，整天对着空墙说话，说镜子里有人看他。”
“灵性污染？”李默适时表现出学者的好奇，“这倒符合我的研究假设，某些特定历史事件会在镜像中留下持久的污染印记。你们知道那些碎片最终流向哪里吗？”
“有个地方叫‘血镜会所’。”第三个人首次开口，声音平稳“明面上是艺术品沙龙，暗地里可能是交易枢纽。但是那里很危险，非请勿入。”
血镜会所的名字果然出现了，李默继续追问:“危险？是指安保严密，还是别的？”
“都有。”低沉声音说，“会所主人不是个善茬，里面据说布满镜子，进去的人总觉得在被窥视。而且最近那里活动频繁，似乎在筹备一场‘鉴赏会’，邀请的都是些背景复杂的人物。我劝你还是别打那里的主意了。”
“我只是个研究者，对实物交易兴趣不大。”李默笑了笑，翻开文件夹，取出几页复印件“不过我对这类现象本身很感兴趣。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历史记载和初步分类，或许对你们有参考价值。”
他将复印件递给三人。这几页内容正是那份研究报告的精华摘要，去掉了最敏感的部分，保留了学术框架和现象描述。
三人接过，开始仔细阅读，片刻后，低沉声音的人抬起头看向李默“很有价值的信息，特别是关于‘镜面作为现实与灵界薄弱点’的假设，解释了很多现象。这些资料你愿意交易吗？”
“可以交换。”李默说，“我对两件事感兴趣，第一，除了血镜会所，贝克兰德还有哪些地方可能接触到高品质的古老镜子碎片？第二，有没有人听说过一种生活在特殊水域、眼睛可能具有镜像特性的鱼类，学名可能叫‘暗河鳐’？”
三人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尖细声音的人说“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除了血镜会所，或许可以留意一些古董黑市，但那些地方水更深。另外，我听说最近有人在普利兹港附近的海域打捞到一些沉船残骸，里面有古老镜子，但被军方和教会封锁了消息。”
普利兹港，又是那里。李默记下这个信息。
“至于第二种……”平稳声音的人接口，“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传闻。大概半个月前，有艘捕鲸船在北方迷雾区捕到一条怪鱼，眼睛在黑暗中会发光，而且靠近镜子时，镜中倒影会出现错位。船长大肆吹嘘，但很快船就被官方控制了 ，你要找的可能是那个”
“很有可能。”李默谨慎地回答“那种鱼的眼睛是重要的研究对象。你们知道那条船现在的情况吗？”
“据说还停在普利兹港，但被层层看守。船长和几个核心船员被带走问话，还没放回来。现在想靠近那条船几乎不可能。”低沉声音的人摇摇头，“如果你真需要那东西，建议等风头过去，或者……找别的渠道。”
李默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看得出对方已经提供了尽可能多的信息，再追问下去可能会引起怀疑。
“感谢各位的信息。”他从文件夹里又取出几页复印件“这些是关于镜面污染分类和初步防护建议的内容，作为交换。”
三人接过，仔细收好。交易达成了，气氛变得更加融洽。他们又闲聊了几句贝克兰德非凡圈的近况——军情九处内部动荡导致一些灰色地带的管控出现真空，几大教会似乎都在暗中调查什么，动作频繁。东区的镜子怪谈愈演愈烈，已经开始影响普通人的生活……
半个小时后，李默借口要再看看其他展示物品，礼貌地告辞。他走向展示台，假装浏览物品，实则继续观察全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接触了另外两拨人，用类似的方式交换信息。从这些交流中，他拼凑出了更多关于血镜会所的情报
鉴赏会确实定在明晚十点，邀请函极难获得，需要内部推荐或拿出重量级交易品。
会所内部结构复杂，地下有密室，据说藏着最珍贵的收藏品。
主人赫尔曼·德雷克很少露面，但会所内有至少三名序列7的守卫，以及若干中低序列人员。
监控倒影的封印物可能是“真实造物主”死后的产物，能通过镜子监视整个会所，并追踪闯入者。
此外，他还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据说血镜会所最近在寻找一种特殊的“钥匙”——不是实体钥匙，而是某种能与特定镜子产生“共鸣”的人或物。这似乎和他们正在筹备的某个大型仪式有关。
当聚会接近尾声时，“摆渡人”再次出现在中央石台，宣布进入最后的自由交流环节，并提醒所有人注意时间。
李默没有继续停留。他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再多待下去反而可能节外生枝。他起身走向入口，经过“摆渡人”身边时，微微点头致意。
对方也点了点头，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但什么也没说。
离开的过程与进入时相反。在过渡间取回大衣，交还面具，然后顺着原路返回地面。当他推开下水道格栅，重新呼吸到桥区带着烟尘味的空气时，时间刚过凌晨两点。
夜色更深，雾气更浓。李默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附近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叫了一辆夜间马车返回希尔斯顿区。
回到书房，他第一件事是仔细检查自身和随身物品，确认没有被人留下追踪标记。一切正常。
然后，他开始整理起今晚的收获。
最重要的信息是:血镜会所的鉴赏会明晚举行，展品中有“染血之镜”等高价值碎片；会所内部防御严密，但有“共鸣钥匙”的线索；暗河鳐眼珠在普利兹港被严加看管暂时无法获取。
李默站在窗前，望着贝克兰德的夜色。现在他面临选择:是放弃介入鉴赏会，还是冒险一试？
如果放弃，他可能错失获得高品质镜子碎片的机会，金属筒的研究将停滞不前。如果介入，风险极高——面对序列6的蔷薇主教、未知的封印物、严密的监控，他必须制定一个近乎完美的计划。
沉思良久，李默的眼神逐渐坚定。
风险意味着机遇。更何况，他从不是坐等机会上门的人。
他走到工作台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勾画计划框架。首先，他需要一份邀请函 这可能得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其次，他需要更详细的会所内部结构图，萨姆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第三，他需要准备应对各种意外情况的预案，从潜入路线到撤退方案，从干扰手段到应急战斗。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找到那个“共鸣钥匙”的线索。如果他能掌握那个，或许能在不引起全面冲突的情况下，获得想要的东西。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李默却毫无睡意，他的思维在高速运转，无数可能性在脑海中排列组合。
现在只剩24小时来行动，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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