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萧红绫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夜翻来覆去，脑子里跟养了一窝耗子似的，吱吱喳喳闹腾个没完，压根没睡踏实。
她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胡乱洗了把脸，连早膳都没用，直接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一套半旧不新的男子骑装换上，头发用一根青玉簪随意一束，整个人瞧着英气又…潦草。
公主府的下人还以为殿下又要去捉妖司，谁也没敢多问。
萧红绫从角门溜了出去，牵了匹马，一路风驰电掣，直奔朱雀大街。
清晨的醉仙阁，褪去了夜晚的浮华与喧嚣，安静得像个待在闺中的大家闺秀。伙计们正打着哈欠，洒扫着门前的落叶。
柳知意呢？
萧红绫一阵风似的冲进去，揪住一个伙计的领子，活像个上门讨债的。
那伙计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位“小爷”…老板娘…在…在顶楼的雅间里用早茶呢。
话音未落，萧红绫已经松开手，噔噔噔地上了楼。
顶楼，沉香袅袅。
柳知意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银勺搅着一碗冰镇的莲子羹，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火急火燎的，赶着投胎？她声音软糯，带着点晨起的嘶哑。
知意！萧红绫一屁股坐到她对面，端起茶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凉茶，这才喘匀了气，劈头盖脸的问道：我问你，一个人要是总对着另一个人心跳加速，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一想起他就心烦意乱，这是不是…中邪了？
柳知意搅动莲子羹的银勺微微一顿。
她抬起那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慢悠悠的打量着萧红绫，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给我们凤阳公主下咒？
别嬉皮笑脸的！说正事！萧红绫急了，把昨天在东宫的遭遇，还有回来后自己那通无名火，以及一整晚的心神不宁，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委屈：你说奇不奇怪？我以前最烦江澈那副要钱不要命的德行，可昨天太子不过是说了他几句，我这心口就跟堵了块大石头似的，又闷又疼！回来他还冲我笑，我…我竟然觉得脸热！
说到最后，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我肯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柳知意静静地听着，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欣慰。
她放下银勺，用指尖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说道：这病，可不是中邪。
那是什么？萧红绫追问。
柳知意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轻声道：傻丫头，你这不是病，是债。
债？萧红绫愣住了，什么债？我又不欠他钱！
是心债。
柳知意一字一句，说的极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萧红绫那本就混乱的心湖。
你忘了一些事，可你的心没忘。它记得你欠了他，记得他为你受过的苦。所以，当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你的心，会比你的脑子…先疼起来。
萧红绫彻底懵了。
心债？
我欠了他？
她呆呆的坐在那儿，脑子里乱哄哄的回响着柳知意的话。
她努力的去想，想记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可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只有心口那个空落落的地方，在柳知意说完那番话后，疼的更厉害了。
柳知意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把那碗自己没怎么动的莲子羹推到她面前。
喏，吃点东西吧，去去火。
你这心病，没药医。
只能…自己慢慢想，慢慢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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