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在第三日清晨终于偃旗息鼓。
窗外不再是混沌的纯白,铅灰色的天空下,是一个被厚重积雪覆盖、仿佛陷入沉睡的世界。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雪地上投下清冷微弱的光,万物寂静,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石屋内,壁炉的余烬尚存一丝温意。楚月将最后一点行李整理好,楚离则站在窗边,目光穿透冰凌,望向死寂的城镇。他的【镜瞳】无声运转,捕捉着外界远比常人所能感知的更多信息。一种过于纯粹的“静”,让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违和感。
“物资消耗得差不多了,我们需要去市集补充一些。”楚月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尤其是暖石和耐储存的食物,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铃也已经起床,经过几日的休整,她气色好了很多,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对再次“冒险”的期待。她小心地将楚月送给她的、用剩余布料简单缝制的一个小暖手包收好,里面放着那颗属于自己的暖石。
“嗯。”楚离点了点头,那份违和感并未散去,但他没有多说。“走吧。”
三人推开被积雪半掩的屋门,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让人精神一振。他们踏着没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人声鼎沸的永冻市集方向走去。
然而,越靠近城镇中心,那份寂静就越发令人窒息。
没有熟悉的吆喝声,没有驮兽的嘶鸣,没有铁匠铺的叮当响。只有他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嘎吱”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街道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甚至有些被厚厚的冰层封死,仿佛里面的人试图以此隔绝什么。一些店铺的招牌歪斜着,覆盖着积雪,透着一股破败。
“好安静啊……”铃忍不住小声说道,下意识地靠近了楚月,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安静……”
楚离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镜瞳】将一切细节放大:街道上没有任何新的车辙或脚印,只有他们三人来时的痕迹;一些房屋的烟囱没有任何烟雾冒出;空气中,除了冰雪的味道,还隐隐混杂着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法忽视的血腥气,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万物终结般的死寂能量残留。
“情况不对。”楚离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跟紧我,保持警惕。”
楚月瞬间将铃护在身后,冰火双系的能量在体内悄然流转。铃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小手紧张地攥住了楚月的衣角。
他们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了永冻市集的入口。
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历经生死的楚离和楚月,也瞬间瞳孔收缩,脊背生寒。
这里不再是那个充满生机的贸易中心,而是一座……冰封的坟墓。
市集的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无数的人形冰雕。他们保持着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摊贩伸出手仿佛在招揽顾客,顾客拿着钱袋或商品似乎正在交易,佣兵手按在武器上似要拔刀,孩童奔跑嬉戏的姿态凝固在半空……
然而,所有这些“栩栩如生”的冰雕,内部都封冻着一具具失去生命的躯体。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惊恐、茫然、绝望、甚至来不及反应的瞬间。透明的冰层包裹着他们,在微弱的天光下,折射出诡异而凄惨的光泽。
不仅仅是人类。那些驮兽、雪貂、冰狐……所有活物,无一例外,都化作了冰冷的雕塑。整个市集,仿佛在某个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只是这暂停的代价,是所有的生机。
“啊——!”
铃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蓝宝石般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凝固的死亡。
“怎么会……这样……”楚月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她环视四周,这修罗场般的景象冲击着她的心灵。这不是战斗后的狼藉,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无差别的、瞬间完成的……屠杀!
楚离的面色冰冷如铁。【镜瞳】全力运转,分析着现场残留的能量信息。
“是极致的冰系力量。”他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一尊冰雕表面,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法则,“瞬间抽离了所有热量,连灵魂层面的活动都被冻结、扼杀。能量结构……精纯、冷酷、带着一种‘净化’一切的绝对意志。”
他的目光扫过整个广场,捕捉着能量流动的痕迹。“能量爆发的最初源头……在那边。”他指向市集中心,原本应该是神殿执事宣讲或发布任务的高台。
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死亡雕塑群。越靠近中心,冰雕的形态越发扭曲,有些人似乎在逃跑,有些人试图抵抗,但最终都徒劳无功。
在高台下方,他们看到了霜痕镇的镇长和几名看起来像是守卫队长的身影。他们同样化作了冰雕,镇长脸上还残留着惊怒交加的表情,一只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质问或阻止什么。
“这种力量……”楚离凝视着高台,那里残留的冰系能量最为浓郁和纯粹,“绝非普通神殿执事或‘清理者’所能拥有。这是……接近本源的力量。”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楚离和楚月的心头——静默大祭司!唯有这位直接听命于冰霜女皇、执掌霜寂神殿的顶尖强者,才有可能施展出如此恐怖、如此彻底的灭绝性寒冰之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屠戮一整个城镇的居民?是为了灭口?还是为了某种……“净化”?
“不……不可能……”铃踉跄着后退,脸色惨白如雪,嘴唇不住地颤抖,“是……是‘永恒寂静’……是神殿最高等级的‘净化’仪式……可是……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只是普通人啊!”
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冰晶宫中教导的“维持纯净”,难道就是这样的吗?将数以万计、有着喜怒哀乐、努力在严寒中求生的生命,像拂去灰尘一样轻易地抹除?
“看看还有没有生还者。”楚离压下心中的寒意,沉声道。尽管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确认。
他们开始分头在死寂的城镇中搜寻。仓库、民居、酒馆……每一扇被推开的门后,都是同样的场景。一家老小围坐在尚未熄灭(或者说,热量被瞬间抽离)的壁炉旁化作了冰雕;酒馆里畅饮的佣兵保持着举杯的姿势;甚至在一些隐蔽的地窖里,躲藏起来的居民也未能幸免,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凝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着搜寻者的心。
在一处看似是城镇档案库的石屋外,楚离再次停下了脚步。他的【镜瞳】捕捉到了一丝异样。这里的冰系能量残留依旧浓烈,但在那纯粹的冰寒之中,混杂着一缕极其隐晦、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暗影能量!
这能量属性……加尔塔罗!
楚离眼神一厉。他轻轻推开石门,屋内同样是一片死寂,几具文书打扮的冰雕伏在案上。但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房间角落,一处看似普通的阴影里。
那里,冰层覆盖的地面上,有一个几乎微不可察的、仿佛被某种腐蚀性力量灼烧出的细小孔洞,孔洞边缘残留着淡淡的暗影气息。而在孔洞旁边,冰层之下,似乎掩盖着什么东西。
楚离指尖灰色能量流转,小心地将那处冰层融化、剥离。下面露出的,是一小片焦黑的、材质特殊的布料碎片,上面用某种暗色丝线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属于赤红之王麾下魔将的隐秘徽记——正是加尔塔罗的标志!
他果然在这里!他参与了,或者说,至少目睹了这场屠杀?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与静默大祭司是合作,还是相互利用?
楚离将布料碎片收起,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苍白冻土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楚月带着几乎瘫软的铃从另一条街道赶来,她的脸上也带着沉重的悲伤与愤怒。
“没有……一个活口都没有……”楚月的声音沙哑,“我们在一个孩子的房间里……找到这个。”她摊开手,手心是一只用雪绒棉歪歪扭扭缝制的、尚未完成的小雪貂玩偶,玩偶被小主人紧紧抱在怀里,一同化作了冰雕。
铃的目光落在那只小小的、凝固的玩偶上,最后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市集上那些鲜活的面孔——吆喝的商人,递给她冰糖葫芦的慈祥老奶奶,好奇打量她铃铛的孩童……这些画面与眼前无数狰狞痛苦的冰雕重叠、交织。
“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将那些恐怖的景象从脑子里挖出去。她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痛苦和无法理解的疯狂。周身原本温和的冰蓝色光晕骤然变得狂暴而不稳定,丝丝寒气不受控制地溢出,将她脚下的积雪都冻结出裂纹。
“为什么?!母皇!静默大祭司!为什么?!!”她嘶吼着,声音泣血,“这就是你们要的‘纯净’吗?!这就是‘永恒寂静’吗?!!”
“铃!冷静下来!”楚月急忙上前想要抱住她。
但铃已经完全失控,她猛地推开楚月,转身向着城镇外踉跄跑去,口中反复念叨着:“假的……都是假的……寂静……死亡……都一样……”
没跑出几步,她周身狂暴的能量骤然一滞,极度的精神冲击超过了肉体的负荷极限,她眼睛一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雪地上溅起一片微尘。昏迷过去的小脸上,依旧残留着痛苦和绝望的泪痕。
楚月立刻上前将她抱起,探知到她只是精神过度激荡导致昏迷,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沉重却丝毫未减。
楚离走到她们身边,看着昏迷中依旧不时抽搐、低声啜泣的铃,又望向这座死寂的、被彻底“净化”了的冰封之城。
静默大祭司的屠城,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为了向某些人(比如他们)传递某种信息?这背后,是否有冰霜女皇艾斯黛拉的默许甚至指令?那位追求“绝对零度”与“永恒寂静”的女皇,她的真实面目究竟是什么?
而魔将加尔塔罗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穿插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风雪虽停,但弥漫在苍白冻土上的寒意与杀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刺骨。楚离知道,前方的冰晶宫,已不再是寻求盟友的可能之地,而更像是一个张开巨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龙潭虎穴。
他弯腰,从旁边一尊凝固的孩童冰雕手中,轻轻取下了那枚几乎被冻裂的、廉价的暖石。那一点点微弱的、象征着生命渴望的余温,早已消散殆尽。
“我们走。”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
楚月抱起昏迷的铃,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死亡之城,转身跟上楚离的脚步。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霜痕镇死寂的街道尽头,只留下满城的冰雕,无声地诉说着昨夜发生的、惨绝人寰的真相。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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