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张餐桌的正中央都放着一块烫金名牌，标注着乘客的名字，显然是固定座位。
这同时也意味着，他能通过座位分布，快速锁定其他关键人物。
他的座位在餐厅中部靠窗的位置。
名牌上“Victor morel”的字迹清晰，旁边还放着一份折叠的菜单，封面印着奥菲利娅号的船徽。
江晦刚坐下，指尖就习惯性地轻敲桌面，这是莫雷尔的思考节奏。
他没急着翻看菜单，而是抬眼看向餐厅的各个角落，将关键人物的模样与状态一一记在心里。
主桌的位置最显眼，坐着一位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女人。
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金色的卷发披在肩上，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面前的餐盘几乎没动，牛排还是完整的，只有右边的柠檬水少了半杯。
偶尔她会用绣着百合的手帕捂嘴咳嗽两声，但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一样。
江晦从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不安。
根据之前涌入他脑子的零碎记忆来看，此人应该是艾拉·冯·海因里希，奥菲利娅号船东的女儿，也是这次首航的“贵宾”。
而在艾拉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
她扎着利落的低马尾，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似是侍女，眼神却十分锐利。
这位侍女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刚坐下的江晦。
当她的目光与江晦相遇时，没有丝毫闪躲，反而停顿了两秒，才缓缓移开。
江晦注意到，她为艾拉布菜时，动作精准得像经过训练，银叉递到艾拉手边的距离分毫不差，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压到了最低。
极有教养，同时又能够准确控制自己的力度。
她应该是莉莉安，艾拉的贴身护卫，记忆中的传闻里她曾是欧洲某佣兵团的成员。
餐厅的角落，独自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教袍的男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
标志性的职业衣服让江晦一眼就猜到他应该就是伊戈尔神父。
他面前的餐桌上没有精致的餐点，只有一杯清水和一块黑面包。
面包只被他咬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神父双手合十，低着头，嘴唇微动，像是在默默祈祷，右手却紧紧攥着胸前的银色十字架。
他的眼神偶尔会快速扫过主桌的方向，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忧，又像是警惕。
而餐厅另一侧的餐桌则很热闹，和这边冷峻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两边不在同一个世界一样。
一个穿着深蓝色礼服的男人正凑在一位富商寡妇的身边，他看起来像在说什么笑话，很快就逗得寡妇笑出了声。
不过江晦注意到一点细节，作为上流人士来说，衣服都应该是合身的才对。
可这个男的的礼服明显不合身，领口太紧，袖口短了一截，不是租来的，就是偷来的。
他虽然嘴上在说笑话，但是眼神却没停过，一直在瞟着周围的情况，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当他的目光落到江晦这边，发现江晦也在观察他的时候，立刻收敛起眼底的算计。
他举起手里的高脚杯，对着江晦露出一个过于热情的笑容，因此竟然显得有些僵硬。
此人没有小李子的颜值，但同样也是一个靠投机倒把混进头等舱的骗子。
在莫雷尔的记忆中，这个人名字叫做塞巴斯蒂安·霍克。
曾有人提醒过莫雷尔离霍克远点，说他的手比他的嘴还不干净。
“莫雷尔博士？”
侍者的声音打断了江晦的观察。
“需要为您上菜吗？今日的招牌菜是香煎鹅肝配松露酱。”
江晦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用带着法式口音的英语温和回应。
“请先给我一杯黑咖啡，谢谢。菜的话，等我看完菜单再点。”
他刻意放慢语速，让口音更自然，同时指尖在菜单上轻轻滑动，保持着学者的矜持姿态。
侍者点头退下后，江晦端起刚送来的黑咖啡，抿了一口。
他原本不想吃这个副本里的任何东西，但是很明显这是一个长线副本，如果不吃不喝的话，反而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咖啡很苦，没有加糖。
他硬是强行忍住自己想要吐舌头的欲望。
堪比热中药。
什么贵族风味，江晦根本就没有品尝出来，还不如冷藏冰红茶来得美味。
正当他在心里对咖啡做出点评的时候，艾拉突然爆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在她身后站着的莉莉安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了一粒白色药片，递到艾拉手里。
而此时神父终于结束了祈祷，拿起了黑面包却没吃，只是盯着面包上的纹路发呆。
塞巴斯蒂安终于离开了寡妇，端着酒杯看似随意地朝着江晦的方向走来，眼神里藏着一丝探究。
江晦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调整好表情，准备迎接塞巴斯蒂安的“拜访”。
塞巴斯蒂安将酒杯往江晦面前凑了凑，开口问道。
“莫雷尔博士？久仰大名——巴黎神经科学学会的新星，对吧？我是塞巴斯蒂安·霍克，做些……进出口生意。”
江晦放下咖啡杯，温和地回应对方。
“霍克先生。我只是些基础研究，谈不上‘新星’。”
江晦刻意避开“进出口生意”的话题，在莫雷尔的记忆里，他对于这类投机者一直保持着距离，从来不算热情。
塞巴斯蒂安也没追问，话锋一转聊起了游轮。
“这奥菲利娅号真是奢华，就是这雾太浓了，连甲板都看不清风景。博士这次去纽约参会，是要发表新研究吗？”
他的眼神不自觉瞟向江晦放在腿上的黑色公文包，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只是参与讨论，还没到发表的程度。”
江晦的指尖开始轻敲桌布，但声音并不大，毕竟这是一个公开的社交场合。
这是莫雷尔思考时的习惯，也是江晦在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角色。
江晦笑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对方。
“霍克先生常坐游轮吗？”
他反将一军，把话题引回对方身上，避免自己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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