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之内,荧光流转,如梦似幻。
那颗悬浮于巨兽骸骨之中的紫晶石心,依旧在以一种古老而又恒定的韵律,缓缓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足以让凡人灵魂都为之战栗的生命本源的诱惑。
顾星辰静静地盘坐在地,那双拖累着他的残破双腿,仿佛已被他彻底遗忘。源自肉体的饥饿与剧痛,也早已被他那钢铁般的意志,摒弃在了感知的边缘。
他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已向内坍缩。
坍缩成了一点。
一点位于他那颗本该冰冷死寂的心脏之中,正在艰难搏动着的冰蓝色星辰。
【轮回之心】。
他要在这片属于林清雪的破碎的“道”之废墟上为自己重新锻造一柄剑。
这,并非是一件易事。
当顾星辰将自己那同样残破不堪的神魂,小心翼翼地沉入【轮回之心】的深处时,他所感受到的并非是温暖的记忆,也不是纯粹的力量。
而是一片无尽的冰冷与死寂。
那是“终结”的本源。
是万物凋零,是星辰熄灭,是宇宙归于热寂的永恒悲歌。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冰蓝色的锋利棱镜,在这片死寂之海中沉浮。每一片棱镜,都倒映着一个“终结”的瞬间,也蕴含着林清雪在领悟这条道路时,所承受的无尽孤寂与彻骨寒意。
这里,是她的道,也是她的心狱。
顾星辰的意志,如同一叶无根的扁舟,漂浮在这片冰海之上。他能感觉到,自己那残破的神魂,正在被这股极致的“终结”之意所同化,他存在的“概念”,正在一点点地被消融,变得稀薄。
这是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体验。因为死亡之后,或许还有轮回。而在这里,一旦被同化,便将归于绝对的“无”,连一丝痕迹,都不会在任何时空留下。
他不能用“寻找”的方式,去翻阅这些记忆碎片。因为任何主动的“行为”,都会被这片“静止”的冰海,视为一种“异动”,从而引来整个“终结”之道的疯狂反噬。
他唯一能做的是“共鸣”。
是用自己这缕残魂,去与这片冰海,达成一种微妙的同步。去理解它,去感受它,最终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是一场以灵魂为赌注的豪赌。
赢,他将从中获得那缕斩断法则的剑意。
输,他顾星辰这个刚刚才获得“新生”的名字,便将成为这片冰海之中,又一片毫不起眼的破碎冰棱。
顾星辰的意志,缓缓地放开了所有的抵抗。
他不再试图去维持“自我”的形态,而是任由那股冰冷的“终结”之意,将他的神魂包裹渗透同化。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他“看”到了一片雪花,从灰蒙蒙的天空,悠然飘落。当它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整个喧嚣的世界,连同声音光线乃至所有人的思维,都在这一刻,归于永恒的静止。
他又“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只是平静地凝视了一眼远方那颗正在熊熊燃烧的恒星。下一秒,那颗恒星所有的光与热,都仿佛被抽空,化作了一颗冰冷的不会再发光的死亡星核。
他还“看”到了一句话,一句不存于任何语言,只存于“概念”本身的话语。当这句话被“说”出的瞬间,一条奔腾不休的时间长河,竟被从中斩断,过去与未来彻底失去了联系。
一个个宏大而又冰冷的“终结”画面,在他的意识中疯狂闪回。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些画面所吞噬,他那名为“顾星辰”的自我认知,正在飞速地消散。
他即将归于“无”。
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刹那。
一股微弱却又无比真实的“暖意”,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即将消散的意志核心的最深处,悄然升起。
那是一种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场倾盆暴雨的舒畅。
那是一种如同枯木逢春,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新生。
那是他吞噬【月光草】后,【轮回之心】反哺他时,所带来的感觉!
是了!
顾星辰那即将消散的意志,在这一刻,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然一震!
【轮回之心】!
它的道,从来都不是单纯的“终结”!
而是在终结之后,那必然会到来的“新生”!
是轮回!
“终结,是为了新生”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混沌之中,劈开的第一道雷光,在他的意识之海中轰然炸响!
他不再去抗拒那片冰冷的“终结”之海,而是将自己这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意志,化作了一颗寻找“生机”的种子,沉入了这片死寂冰海的最深处!
他要寻找的不是那柄斩断一切的“剑”。
而是挥出这柄剑的“手”!是那颗在绝对的“终结”之中,依旧保留着一丝“新生”希望的道心!
冰海无涯,死寂无边。
不知过了多久,当顾星辰感觉自己的意志,都快要被那无尽的孤寂与冰冷所彻底磨灭时。
他,终于“看”到了。
在冰海的最深处,在那片连“概念”本身都已不复存在的绝对虚无之中。
一朵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晶莹剔透,仿佛由最纯粹的“道”所凝聚而成的冰蓝色莲花,正静静地绽放着。
它很小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周围的虚无所吞噬。
但它却又无比的坚韧,无比的璀璨!它的每一片花瓣,都代表着一次“终结”;而它每一次轻微的摇曳,又散发着一股“新生”的韵律。
它,就是林清雪的“道心”!是她在那无尽的“终结”之路上,为自己点亮的唯一一盏,名为“希望”的灯火!
而在这朵冰蓝莲花的中心,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又锋锐到足以斩断时空的剑意雏形,正静静地悬浮着。
那,便是顾星辰苦苦追寻的目标!
顾星辰的意志,没有去触碰那朵莲花。
因为他知道,那是属于林清雪的“道”,他一旦触碰,便会被其同化。
他只是用自己那残存的意志,化作了一面“镜子”,静静地倒映着那缕剑意雏形的所有“信息”。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退出了这片冰海!
当顾星辰的意识,重新回归到那具残破的肉身之中时,他那张惨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血色。神魂的过度消耗,让他感觉比经历了一场“逻辑坍缩”还要疲惫。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亮得如同两颗被重新点燃的星辰!
他找到了“种子”。
现在,该开始“播种”了。
他没有再去看那颗充满诱惑的紫晶石心,而是将自己全部的心神,再次沉入了丹田之内。
但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轮回之心】。
而是那片被顾天骄一掌震碎,早已化为一片混沌废墟的气海丹田!
“道心种剑”
“既然丹田已废,那便”
“以我之神魂为田,以我之意志为炉!”
一个疯狂到足以让玄天大陆任何一个修士都为之骇然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轰然成型!
他要做的不是“修复”丹田。
而是在这片废墟之上,用自己的神魂与意志,去强行开辟出一片全新的能承载那缕“剑意”的“剑田”!
他将自己刚刚从那冰海之中“拓印”而来的剑意雏形,作为一颗“种子”,小心翼翼地,种入了自己那片破碎的神魂废墟之中。
然后他开始引导着那条刚刚修复的“手少阴心经”,以一种全新的更加霸道、更加高效的方式,去疯狂地吸收着外界那带着淡淡紫意的天地元气!
这一次他吸收的元气,不再经过【轮回之心】的“提纯”。
而是直接灌溉向了那颗被种在他神魂之中的“剑种”!
他要用这方天地最驳杂、最狂暴的能量,去作为这颗“剑种”生根发芽的“肥料”!
“噗!”
当第一缕未经提纯的元气,涌入他那破碎的神魂时,一股仿佛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再次传来!让他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逆血!
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反而露出了一抹近乎于“病态”的狂热笑容!
他能感觉到,那颗被种下的“剑种”,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刺激下,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喜悦”的轻鸣!
它,在渴望!
在渴望着更多,更庞杂的能量,去作为它成长的养分!
“很好”
顾星辰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眸,再次落向了石窟中心,那颗静静搏动的紫晶石心。
“既然普通的肥料’,已经无法满足你。”
“那么”
“就让我为你,献上这第一份神之祭品吧。”
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了一根因为神魂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的食指。
在他的指尖之上,一缕微不可查,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散发着一股“终结”万物气息的冰蓝色剑芒缓缓地凝聚成型。
虽然微弱,但它真实存在。
他的第一柄“概念之刃”,终于被他亲手锻造了出来。
而它的第一个“祭品”,便是眼前那座拥有着“不朽”级守护法则的无尽宝藏。
猎杀,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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