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翎半搀半背着暮野,借着稀疏的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在返回村庄的夜路上。暮野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手臂上被老妪指甲划破的伤口并不深,但那股阴寒刁钻的毒气却如同活物般,沿着经脉迅速向心脉侵蚀。他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视野里景物扭曲旋转,耳边嗡嗡作响,只有石翎沉稳有力的臂膀和急促的呼吸声是唯一的真实。
“撑住……马上就到家了……”石翎的声音低沉而焦急,他能感觉到暮野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那是一种不同于普通寒冷的、带着死气的冰凉。
好不容易绕开可能还有村民巡守的主路,从后墙翻进地主家院落,悄悄摸回暮野养伤的偏房。王婶本就提心吊胆未曾深睡,听到动静立刻点亮油灯,看到暮野面泛青黑、气息奄奄的模样,吓得差点晕厥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在屋里躺着吗?”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帮石翎将暮野安置在炕上。
“遇上正主了,是个会使毒邪术的老妖婆。”石翎言简意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迅速检查暮野的伤口,只见那两道细长的划痕周围已经变得乌黑发紫,并且有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黑线正向着肩膀和胸口蔓延。
“好烈的毒!”石翎倒吸一口凉气。他虽是猎人,熟悉各种蛇虫鼠蚁的毒性,但对这种明显带有邪术痕迹的剧毒却束手无策。普通的解毒草药根本无效。
王婶打来温水,想要清洗伤口,却被石翎阻止。“别碰!这毒诡异,沾上恐怕会扩散更快!”
暮野躺在炕上,只觉得如同坠入冰窖,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冻结,连思维都变得迟滞。但就在这极度的寒冷中,胸口贴身存放的“山神令”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温热感,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寒毒的侵袭,护住他最后一线心脉生机。同时,昏迷期间涌入脑海的那些关于《源灵诀》和山神传承的更深奥信息,其中似乎有关于驱毒疗伤的法门,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混乱的意识中闪烁,却无法拼凑完整。
“得……得找郎中……不,不行,郎中也治不了这个……”王婶六神无主,急得团团转。
石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猎人面对绝境时的坚韧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他目光扫过屋内,突然定格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落满灰尘的小木箱上。那是暮野去世的爷爷留下的遗物,里面似乎有一些旧书和杂七杂八的东西。
“王婶,快!把那个箱子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老辈人留下的、关于驱邪解毒的方子或者物件!”石翎急声道。此刻,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都不能放过。
王婶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扑过去打开木箱,一阵翻找。里面大多是些破旧衣物和寻常工具,但在箱底,她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硬的东西。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纸张泛黄、边缘破损严重的线装古书,封面上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山野杂症备要》几个字。
“是这个吗?”王婶将书递给石翎。
石翎快速翻阅,这本书并非医典,更像是一个老猎人或采药人记录的偏方杂谈,其中夹杂着许多看似荒诞不经的鬼神之说。但就在翻到后半部分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页上。这一页记载了一种名为“阴煞蚀脉”的症状,描述与暮野此刻的情况有七八分相似,后面还附了一个极其古怪的解法,需要用到三样东西:五年以上的雄鸡冠血、向阳生长的老桃木心烧成的灰、以及最重要的——一枚受过香火供奉的“纯阳古玉”或蕴含纯阳之气的物件作为引子,以特定手法疏导。
前两样还好说,雄鸡和老桃木村里都能找到。可这“纯阳古玉”或蕴含纯阳之气的物件,却是难寻之物!
“纯阳之气……”石翎喃喃自语,猛地想起自己那块家传的“炎阳木”!他立刻将木牌取出,放在暮野胸口。果然,木牌一靠近,暮野痛苦的呻吟似乎轻微了一些,那蔓延的黑线速度也似乎减缓了一瞬。
“有用!我这牌子或许能顶替古玉!”石翎眼中燃起希望,“王婶,你赶紧去准备一只最强壮的公鸡,还有,我知道村口那棵老桃树,我去取木心!你守着暮野,用热水毛巾不断擦拭他的额头和手心,别让寒气彻底封住!”
事不宜迟,石翎和王婶立刻分头行动。王婶抹着眼泪去鸡圈捉鸡,石翎则拿起柴刀,如同黑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直奔村口那棵据说有上百年的老桃树。
偏房内,油灯如豆。暮野独自承受着寒毒噬心的痛苦,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挣扎。那丝源自山神令的温热,成了他黑暗中唯一的灯塔。他本能地尝试按照脑海中那些破碎的法门信息,引导这丝微弱的纯阳之气,去冲击、化解盘踞在经脉中的寒毒。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纤细的钢丝上行走。他的内力本就枯竭,经脉受损,稍有不慎,不仅无法驱毒,反而可能导致真气逆行,经脉尽断。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却又瞬间变得冰凉。他咬紧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丝气流,与入侵的寒毒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战。
就在他感觉快要支撑不住时,石翎和王婶带着东西回来了。石翎动作麻利地取来桃木心,就在屋内用火折子点燃,小心地收集着燃烧后赤红色的灰烬。王婶则按住那只拼命扑腾的大公鸡,用瓷碗接了小半碗鲜红的鸡冠血。
按照古书上的图示,石翎将桃木灰混入鸡冠血中,搅拌成一种暗红色的粘稠浆液。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炎阳木”紧紧握在右手掌心,左手蘸满那混合浆液,按照一种古朴而奇异的轨迹,开始缓缓涂抹在暮野伤口周围以及黑线蔓延的主要经脉路线上。
浆液触及皮肤,传来一阵灼热刺痛感,但与体内的阴寒相比,这刺痛反而让暮野精神一振。同时,石翎掌心的“炎阳木”散发出更加明显的温热,透过他的手掌,与那浆液的气息混合,形成一股奇特的暖流,渗入暮野的体内。
“呃啊……”暮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感觉体内冰与火的冲突骤然加剧!寒毒疯狂反扑,而外来的纯阳之力则步步紧逼。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时而凝结出白霜,时而又渗出滚烫的汗珠。
石翎不敢停手,额头青筋暴起,全力催动着炎阳木的力量。王婶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双手合十,不住祈祷。
这场体内的战争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在暮野一声压抑的痛呼中,他猛地喷出一口乌黑发臭的淤血!淤血落在地上,竟然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着地面。
随着这口毒血喷出,暮野感觉浑身一轻,那蚀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意识却彻底清醒了过来。伤口周围的乌黑色泽明显变淡,那些蛛网般的黑线也停止了蔓延,并开始缓缓消退。
“成……成功了?”王婶喜极而泣。
石翎也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瘫坐在地上,显然消耗极大。他手中的炎阳木,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暮野虚弱地睁开眼,看着疲惫的石翎和泪流满面的王婶,心中充满了感激。“石翎大哥……王婶……多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王婶连忙端来温水喂他。
石翎却眉头依然紧锁,他看着地上那滩散发着邪气的毒血,沉声道:“毒暂时压制住了,但未必根除。那老妖婆的邪法歹毒无比,而且……她逃走前说的话,让人不安。”
暮野回想起老妪那怨毒的眼神和“祭品”的言论,心情也沉重起来。拜血教的阴影,如同无形的巨网,正在收紧。
“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和计划。”暮野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王婶按住。
“你先把身子养好!天大的事也得有命才行!”王婶不容置疑地说。
就在这时,窗外远远传来了几声惊慌失措的哭喊和嘈杂的人声,似乎是从村子另一头传来的。
屋内的三人脸色同时一变。
又出事了!
石翎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向外望去。夜色依旧深沉,但村庄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我出去看看。”石翎拿起猎叉,对暮野和王婶说道,“你们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说完,他身影一闪,再次融入夜色之中。
暮野靠在炕上,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毒素和虚弱,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敌人就在暗处,而他和村庄,却如同待宰的羔羊。他握紧了怀中的山神令,那丝温热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变强……必须尽快变强!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揭开这重重迷雾后的真相!
窗外,远处的骚动声似乎更大了,还夹杂着某种……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第五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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