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血迹仍在蠕动,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她的脚踝向上攀爬。
金小小踉跄着后退几步,掌心还残留着老妪指尖掐出的淤痕。耳边回响着那句“你也逃不过去”,如同诅咒般挥之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一幕太过诡异——老妪明明松开了手,却在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滚动的灵珠和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而最令她不安的是,那块从老妪袖中滑落的碎银上,竟然刻着与她随身携带的一模一样的血字:“他们都是空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绣绷,原本只是普通丝线,如今却仿佛活物般跳动,像极了人体的血脉。
她心中一震,猛地扯下绣布,将其收入储物戒中。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搞清楚这幻境的真相。
正欲迈步,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儿啊……娘给你买药来了……”
熟悉的沙哑嗓音再度响起,金小小猛然回头,只见老妪正站在不远处的街角,手中拎着一个破旧的油纸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金小小心头一紧。她知道,这是老妪执念最深处的回响,也是解开这个幻境的关键。
她缓缓靠近,学着集市中那些求药者的样子,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到老妪面前:“我刚买了这颗续命丹,听说能治百病。”
老妪迟疑地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盯着那颗丹药看了许久,才颤抖着伸手接过。
“我儿吃了就能好了……你也是为亲人求药吗?”她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久违的人情味。
金小小心头一喜,连忙点头:“是啊,我娘咳血已久,我想尽办法找药,可始终没见好。”
老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咳血?你是医馆来的?”
“曾在医馆做过几年学徒。”金小小顺势答道,语气诚恳。
老妪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儿是个好大夫,救过很多人……可惜啊……”
她话音未落,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金小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后来怎么了?”
老妪的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声音哽咽:“那些修士……要他炼活人丹……他不肯……他们就杀了他……”
空气骤然凝固,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后颈。
金小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景象开始微微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回应老妪的情绪波动。
“活人丹?”她低声重复,心头一震。
传说中,活人丹是以活人为炉鼎,抽取精血魂魄炼制而成,功效逆天,但代价极其惨烈。因其邪性太重,早已被各大宗门严禁。
而老妪的儿子,竟是因拒绝炼制此丹而死。
“他不该救那么多人……”老妪突然抬头,眼底一片灰白,“若不是他心软,也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间剧烈震动,街道两旁的店铺纷纷塌陷,化作虚无。金小小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拽入某个记忆片段之中。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间破旧的医馆内。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一名年轻大夫正跪倒在地,胸口插着一把短刀。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却仍挂着一抹笑意。
门外,几名身穿黑袍的修士冷眼旁观,其中一人冷冷开口:“不识抬举的东西,死不足惜。”
老妪冲进来时,正好看到儿子倒下的那一刻。她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
“儿啊……娘对不起你……”
画面戛然而止,金小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在原地,而老妪则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口中不断呢喃着那句话。
她的心脏狂跳不已,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句话:仁心为本,不可违天道。
这是她在记忆幻象中看到的一页泛黄医书残页上的字迹。她隐约明白,这或许就是老妪执念的核心——她无法接受儿子的死亡,更无法原谅那些以权压人的修士。
“老前辈……”金小小轻声道,“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妪怔了一下,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身上。
“阿林……他叫阿林。”她喃喃道,“是我唯一的儿子。”
金小小轻轻点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悲悯。
她缓缓伸出手,触碰老妪的手腕。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执念冲击袭来,她的意识仿佛被卷入漩涡,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血色的夜晚。
她看见年轻的阿林跪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没有喊冤,也没有挣扎,只是微笑着看着母亲,说了一句:“娘,我不后悔。”
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刃,直刺金小小的心脏。
她咬破舌尖,强行稳住神识,调动体内元婴之力,在幻象中奋力挣脱束缚。终于,眼前的画面破碎,她跌回到现实之中。
老妪依旧坐在地上,神色茫然,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金小小微喘着气,掌心已经满是冷汗。她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被老妪的执念彻底吞噬。
但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这幻境并非单纯的陷阱,而是一场考验,一场关于善恶、生死、执念与释怀的考验。
她站起身,走到老妪身边,蹲下身,轻声道:“老前辈,阿林他……真的不后悔。”
老妪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浮现出一丝清明。
“你说……他不后悔?”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多了一分柔软。
金小小点头:“他说,‘若世人皆知善恶,我又何必赴死?’”
话音落下,老妪的肩膀剧烈颤抖,眼角终于滚落一滴泪。
那一滴泪落地的瞬间,整条街道的青石板开始龟裂,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息逐渐消散。
金小小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恢复流动,绣绷上的血丝也在悄然褪色。
她知道,这一关,她过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老妪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久久未曾移开。
“……你也会经历这样的痛吧?”老妪低声呢喃,“命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执着的人。”
金小小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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