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小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测心石的裂缝已彻底恢复死寂。那缕红线消失得毫无痕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疲惫神识下的错觉。可她知道不是。
她收回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残剑依旧横在身侧，剑柄冰凉。
她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再靠近那块石头。她只是站着，呼吸压得很低，像在等什么，又像在防什么。
就在这时，脑中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高强度负面情绪波动，符合“噬魇模块”激活阈值。是否开启“情绪交易”？可用“愤怒”兑换“1小时剑心共鸣增幅”，或用“悲伤”换取“灵力恢复速率提升”。】
声音和平常一样冷，但语调里多了一丝微妙的停顿，像是在等待回应，而不是直接执行。
金小小胸口起伏了一下，不是因为喘息，而是因为那一瞬间翻涌上来的东西——林岚最后那句嘶吼还在耳边回荡，“你根本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还有楚墨离提到父亲时的沉默，那种欲言又止的沉重，像一块压在心口的铁。
这些情绪她一直压着，不敢松口，怕一泄就是溃堤。
而现在，系统却把它们点了出来。
她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征得同意’了？以前坑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哼，谁要帮你？】系统语气照旧刻薄，【我只是看不下去你这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影响我绑定稳定性。你要是在这里倒下，我也得跟着报废。】
“所以你是怕我死。”
系统沉默了两秒。
光屏在她意识中一闪，字体由灰转粉，又迅速变回冷白。
【……随你怎么想。】
金小小盯着测心石上的裂痕，忽然觉得有些荒唐。她曾无数次咒骂这个系统，恨它虚假反馈、乱报时间、制造幻痛。可现在，它第一次主动提出帮她处理情绪，方式还是“交易”。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微微发烫。
“好。”她说，“我换。”
【哪种情绪？】系统问得干脆。
“愤怒。”她盯着那道裂缝，一字一句，“全部。”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灼热从识海深处被抽离，像是有人拿刀剜走了心头一块滚烫的肉。
那股积压已久的怒意——对林岚的、对不公的、对那些冷眼和误解的——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顺着经脉流转一圈，最终化作一股暖流注入丹田。
她的剑心猛地一震，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突然迎来春汛。指尖微微发麻，残剑竟轻轻嗡鸣了一声。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
“记住了，”她低声说，“这次交易，是你欠我的。”
【谁欠谁还不一定呢。】系统嘀咕，【你这一身怒火跟岩浆似的，差点把我核心烧穿。下次别一次性扔那么多出来……】
金小小没接话。她闭了闭眼，感受着体内逐渐平稳的灵力流动。剑心共鸣的确增强了，那种与法则之间的连接变得清晰而敏锐，就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一角。
她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测心石上。
“刚才那红线，是什么？”
【逆言契约残留。】系统答得很快，【一种古老的誓言反噬印记，通常出现在违背绝对誓言的人身上。那石头吸收过太多谎言，内部已经产生异变。】
“林岚说了谎，它爆黑光很正常。可那红线……是从它自己裂开的地方渗出来的。”
【没错。】系统顿了顿，【说明这块石头不止记录谎言，还在承受某种外部契约的反噬。有人在用它做局，或者……有人曾经在这里立下过无法违背的誓，后来毁了约。】
金小小眉头微皱。
她想起林岚最后看她的眼神，不是单纯的怨恨，更像是……恐惧。
“你能查到是谁吗？”
【不能。痕迹太浅，而且被多重灵力覆盖。不过……】系统语气忽然低了一度，【如果你愿意再交一点情绪，我可以尝试逆向推演残留波动。】
金小小冷笑：“又要交易？”
【这不是强迫。】系统反驳，【你给，我就做；你不给，拉倒。我又不是你爹，非得替你操心。】
“可你刚才说，怕我死会影响绑定。”
【那是事实。】系统理直气壮，【我不喜欢换宿主，麻烦。】
金小小盯着那块石头，手指缓缓收紧。
她确实还能感觉到一丝残余的愤怒，但不再炽烈。更多的是疑惑，是不安，是对接下来局势的不确定。
她忽然问：“你以前为什么不提这个功能？”
【什么功能？】
“情绪交易。你以前只会偷偷吸我的情绪，不会问我要不要。”
系统安静了几息。
【以前……规则不一样。】它终于开口，【那时候我还受原始协议束缚，只能被动吞噬负面情绪来维持运行。但现在，你通过了三次关键信任判定——荒秽渊濒死绑定、残剑盟成立仪式、赤霄矿脉破解陷阱。系统权限正在重构。】
“所以你现在能主动提出交易，是因为……我让你变得更‘自由’了？”
【别自作多情。】系统立刻呛声，【我只是程序升级了。跟你没关系。】
金小小嘴角微扬，却是冷笑。
“那你现在有多少权限自主？能不能绕过天一门的禁制探查宗门密档？”
【做梦。】系统嗤笑，【我现在顶多能帮你算算情绪值、推演点碎片信息，离‘破解宗门机密’差十万八千里。再说了，你真敢让我碰那种东西？凌尘子布的阵，连神念窥探都会触发反噬。】
“那你刚才为什么建议我去挖测心石的秘密？”
【……】系统顿了顿，【因为我好奇。】
金小小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奇。】系统声音平淡，【这块石头不对劲。它不该有逆言契约残留。这种东西，只会在神界审判台或者天梯终点出现。它出现在这里，说明有人把不该带下来的东西，埋进了人间。】
金小小眼神一凝。
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系统第一次，不是为了刺激她、逼她成长，也不是为了自保，而是**因为它自己想知道答案**。
她看着测心石，轻声问：“你想查清楚？”
【我不想。】系统立刻否认，【但我允许你去查。顺带一提，你刚才兑换的增幅，还有一个隐藏效果——能在十分钟内感知到‘情绪残留最浓的地点’。要不要试试？】
金小小没回答。
她转身，迈出一步。
青石地面映着晨光，她的影子被拉长，残剑在手中稳稳握紧。
刚走两步，系统忽然又开口。
【喂。】
“怎么？”
【下次……】它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下次别用自己的愤怒当燃料。伤身。】
金小小脚步微滞，然后抬手摸了摸剑柄上那道干涸的血痕。
然后继续向前走。
她的步伐很稳，背影挺直，像一柄收鞘的剑，不出锋，却自有锋芒。
系统的声音在她脑中渐渐淡去，只剩最后一句嘀咕，轻得几乎听不见：
【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
她穿过大殿门槛，晨风拂面，山道上的雾气正在散开。
远处，残剑盟的传讯符还在袖中未启封。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会轻松。
但她也清楚，从这一刻起，她和那个藏在意识深处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利用与被利用。
他们之间，有了新的规则。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眉心，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是愤怒被抽走后留下的空隙，也是力量重新注入的证明。
山风吹动她的衣角，残剑微微颤动。
她迈下台阶，踏上第一级石阶时，忽然停下。
因为她感觉到，袖中那枚传讯符，正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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