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市，城西。
原属于贺大山名下，如今已被天晟集团接手的一处大型酒水仓库里，灯火通明，货架林立。
小德穿着简单的工装，手里拿着清单，正一丝不苟地清点着刚入库的一批高档白酒。
他现在负责这块业务，倒是干得比以往打打杀杀时更加上心。
“程德峥！”
一个清脆却带着明显怒意的女声突然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带着回音。
小德身体猛地一僵，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几乎是本能反应，把手里的清单和笔一扔，撒腿就往仓库深处的办公楼方向跑！
那速度，堪比被狗撵的兔子。
“程德峥！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跑？！”
林雅宁，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休闲装，踩着小皮鞋，怒气冲冲地在后面追着。
她显然没料到小德会是这个反应，又气又急。
小德头也不回，边跑边喊，声音在仓库里回荡：“你快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语气里充满了抗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雅宁咬着银牙，加快脚步追进了办公楼。
小德眼看就要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反手就想把门关上锁死。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穿着精致小皮鞋的脚猛地伸了进来，卡住了门缝！
“呃！” 林雅宁疼得闷哼一声，但她愣是没把脚收回去，用力顶着门，隔着门缝瞪着小德。
“程德峥！你是不是个男人？！啊？！咱俩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你现在跟我玩逃避？！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是吧？！”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得小德动作一顿。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乎被这话刺激到了，反而不再用力关门，而是猛地一下把门大大拉开，胸膛起伏，瞪着门外的林雅宁，语气又冲又硬：
“林雅宁！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他妈就是个误会！那天晚上都喝断片了！”
“误会？” 林雅宁冷笑一声，收回有些疼的脚，走进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双臂抱在胸前，仰着下巴看他。
“别的能误会，你是不是睡了我，这能误会吗？啊？！”
“是！我是睡了你！” 小德像是被逼急了，豁出去般地承认，但随即立刻辩解。
“但那不是咱俩都喝得不省人事了吗？！能算数吗？！”
“我不管！” 林雅宁打断他，语气执拗，“事实就是事实！”
看着她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小德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不再躲避她的目光，而是直直地看回去，眼神里充满了过往的伤痛和愤懑，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林雅宁！我告诉你！本来我回沈市，就没想再搭理你！要不是因为这破事，我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积郁多年的怨气都吐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当初我为了你，跟人动手，捅了篓子，不得不跑路离开沈市的时候！你呢？！你连个屁都没有！一个电话，一句关心都没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被遗忘和背叛的痛：
“这还不算！你大哥！林书豪！他还想趁机抓我！把我往死里整！林雅宁，你们林家，门槛太高！我程德峥高攀不起！也他妈不想高攀了！够清楚了吗？！”
这一连串如同机关枪般射出的质问和控诉，夹带着往日的委屈和现实的决绝，直接把林雅宁给打懵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在小德那血淋淋的旧事和愤怒的目光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愣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小德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他不再多说，猛地伸手，再次将办公室门重重关上！
“砰！”
一声闷响，不仅隔绝了两人，也仿佛为他这段纠缠不清的过往，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只留下林雅宁一个人站在紧闭的门外，脸色变幻，心情复杂难明。
小德最后那番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遗忘的一些东西。
林雅宁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地挪下办公楼的台阶。
小德那番如同冰锥般的话语，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砸在她心上，又冷又疼。
“他说得对……” 她在心里无声地承认，一种迟来的、尖锐的羞愧感包裹了她。
当初小德为了她冲动行事，陷入麻烦，不得不远走他乡的时候，她在哪里？
她可曾给过一句温暖的问候？
可曾打过一个关心的电话？没有。
她就像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冷漠地，甚至可能带着一丝嫌弃，看着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狼狈逃离。
现在，凭什么以为凭借一场双方都记忆模糊的“一夜激情”，就能轻易抹平过去的伤害，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
不可能。
这个认知清晰而残酷。
尤其是，连那场所谓的“激情”，都发生在断片的、不省人事的状态下，这本身就让它显得更加荒唐和……廉价。
它非但不能成为挽回的筹码，反而像是一种讽刺，凸显出他们之间关系的扭曲和不堪。
林雅宁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苦咸交织在一起，很不是滋味。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更早的时光，那时候的小德，眼神明亮，带着一股傻气和执着，像只忠诚的大型犬，总是围着她转，把她捧在手心里，哪怕她只是给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应，他都能开心好久。
可那时的自己呢？“只是爱搭不理”
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背后，是无数次漫不经心的敷衍、高高在上的忽视和理所当然的享受。
她肆意挥霍着他最真挚的热情，直到将那团火彻底熄灭。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这个朴素的道理，此刻像巨石般压在她心头。
曾经拥有时不珍惜，直到彻底失去了，才惊觉那被自己视若尘埃的，原来是如此珍贵的东西。
“也再没有人像小德那样捧着她了。”
她清楚地知道，围绕在她身边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目的，或是看中她的家世，或是贪图她的美貌，那份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的、笨拙又热烈的喜欢，随着小德的离开和改变，已经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要是能重来……我一定好好珍惜这个男人……”
这个假设如同一个甜美的毒药，让她瞬间沉浸其中，仿佛能看到另一条充满温暖和爱意的平行时空。
但现实的冷风立刻吹散了这虚幻的泡影。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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