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化场内悲愤的气氛尚未平息，一阵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警笛声便划破了夜空，最终在火化场门口戛然而止。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辆警车的车门打开，七八名穿着制服、面色严肃的办案人员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的男人。
他们的出现，瞬间让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味。
为首那名警官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站在中央、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江林身上，语气公式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谁是晟合地产的负责人江林？今天晚上青山区废弃砖厂发生的恶性枪击案，你们公司谁参与了？站出来！”
江林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布满了血丝，混杂着无尽的悲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没有直接回答警官的问题，而是伸手指向地上那盖着白布的湛宇，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变得异常沙哑和冰冷：
“警官，你看到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了吗？他叫湛宇，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更是我江林的弟弟！”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和控诉，“你他妈不去问问是谁干的！不去抓杀人的凶手！反过来问我谁参与了？！”
他一步步走向那名领头的警官，眼神如同刀子，仿佛要将他刺穿：
“来！你来告诉我！恒通地产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这么急着来给他们擦屁股？！我他妈出双倍！你把我弟弟的命还给我！！”
这近乎失控的指控让在场的所有警察脸色都变了。领头警官眉头紧锁，厉声喝道：“江林！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依法前来了解案情！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弟弟躺在这里，你让我怎么冷静？！” 江林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对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恨意，“我要一个交代！恒通地产的人，杀了我的弟弟！我要一个公道！”
领头警官面沉如水，语气强硬：“是谁干的，我们自然会依法调查，绝不姑息！但是现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本人参与并主导了今晚砖厂的枪击案！请你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听到这话，江林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一些。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湛宇的遗体，然后缓缓从裤兜里掏出已经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燃，深吸了一口。尼古丁吸入肺腑，似乎暂时压下了那翻腾的暴戾。
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惨淡而讥诮的笑容，吐出一口烟雾：
“行。配合。我跟你回去。”
就在他与警官对话的这短暂时间里，站在人群后方的唐卓龙、小德和徐祥坤，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已经悄无声息地从火化场的侧门或后方阴影处迅速撤离了。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是枪击案的直接参与者，绝不能落在警察手里。
领头警官目光扫过明显少了几人的现场，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压迫感：“还有谁参与了今晚的枪击案？主动站出来！”
江林裹着烟嘴，刚想开口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我！”
“我后去的，知道一点！”
“还有我！”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只见鸡哥、姜勇、葫芦三人，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挺直了胸膛，目光坦然地看着警察。
他们知道，不能让江林一个人扛下所有，必须有人进去，才能保住外面的有生力量，才能继续未完的事情。
领头警官看着这主动站出来的三人，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江林，知道今晚只能先带走这些人。他大手一挥，声音冰冷：
“全部带走！”
几名警员上前，给江林、鸡哥、姜勇、葫芦戴上了手铐。
江林在被押走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湛宇，眼中是无声的承诺。
警车闪烁着刺眼的红蓝光芒，载着江林四人离开了火化场。
大案队审讯室内。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被固定在地上的特制审讯椅。惨白的白炽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照在江林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将他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狼狈模样照得一清二楚，但他眼神里的桀骜和冰冷却丝毫未减。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之前在火化场带队的那名中年警察，他脸色严肃，目光如炬，试图给江林施加心理压力。
“江林，” 中年警察缓缓开口，声音在封闭的房间里回荡，“我们早就掌握情况，你们晟合地产跟恒通地产的蒋正立，因为生意上的事，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是小打小闹，现在倒好，直接闹出人命了！看来你们这群人，是真想进来好好改造改造了，是吧？”
江林靠在冰冷的审讯椅上，微微仰着头，避开刺眼的灯光，对于中年警察的指控，他仿佛没听见，根本不予理会。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反而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质问：
“警官，我请问你，丧彪，抓住了没有？”
中年警察被他这反客为主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江林！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江林嗤笑一声，目光终于转向对方，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看透规则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我再重申一遍，死的，是我们公司的人，是我的兄弟！”他刻意加重了“我的兄弟”几个字，“你们现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证明我江林今天晚上持枪出现在了那个砖厂。按照规矩，二十四小时之后，你就得放我走。”
他身体微微前倾，尽管戴着手铐，却依然给人一种压迫感：
“所以，我劝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去把真正的凶手，丧彪，尽快缉拿归案！那才是你的职责！”
中年警察被江林这番连消带打、甚至带着点“指导”意味的话彻底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响在审讯室里回荡。
“江林！你太嚣张了！”
但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很快控制住情绪，他盯着江林，冷笑一声：“看来是没少进来啊，门儿清！规矩懂得挺多。你放心，丧彪，我们一定会抓！天网恢恢，他跑不了！但是现在” 他敲了敲桌面，“你需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晚上，砖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和丧彪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江林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抗拒的弧度，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无可奉告。”
说完，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向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副拒绝再交流的姿态，任凭对方再如何询问、施压，都如同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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