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多，小德、杨祺、王展琦和姚军旗四人，在经过数小时的询问后，因证据不足，被从大案队释放。
冰冷的夜风一吹，让人更加清醒，也更能感受到现实的残酷。
站在公安局门口，小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让杨祺他们三人先回工地待命，自己则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张家别墅。
到了别墅外，小德用力敲着厚重的房门。过了一会儿，保姆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
“光哥在家吗？”小德急切地问道。
保姆认出是小德，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小德也顾不上客气，几乎是跑着上了二楼，径直来到张显光的卧室门外。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敲响了房门。
卧室里，张显光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这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带着浓重的起床气不耐烦地吼道：“谁啊？！大半夜的！” 他嘟囔着下床，一把拉开了房门。
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神色慌张、眼圈发红的小德，张显光的睡意醒了一半，皱起眉头问道：“小德？你他妈啥叽霸事啊，这么急火火的？”
小德没立刻回答，先是警惕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张显光的卧室。
张显光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顺手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林子出事了？”
小德看着张显光，嘴唇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光哥……林哥……林哥他被抓了！” 接着，他语速极快地将晚上如何找到丧彪，如何被江林阻止亲手报仇，孙雨棋如何开枪杀人，以及最后警方突然出现，江林一人扛下所有罪名被扣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显光。
张显光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卧室里烦躁地来回踱步，手里的烟点着了又摁灭。
“妈的！就知道要出事！”他骂了一句，猛地停下脚步，“我打电话问问！”
他掏出手机，找到顾万莱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没等张显光开口，电话那头的顾万莱似乎早就知道他的来意，直接挑明了说道：
“显光啊，你不用说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顾万莱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和无奈，“这件事，我管不了，也没法管。恒通那边的张军，晚上就来找过我了，态度很强硬。这次是人命官司，证据确凿，江林自己也认了。我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劝诫：“小光啊，听哥一句劝，这事你也别往里掺和了。江林这小子……太能作了！这才消停几天？又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次，恐怕是栽定了！”
张显光听着顾万莱这番明显撇清关系的话，心头火起，但他强压着怒气，语气生硬地说道：
“顾哥，你可以不管。但他江林，是我妹夫！是我张家的人！这件事，我不能不管！好了，就这样！”
说完，他根本不给顾万莱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卧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张显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一屁股坐在床上，闷头抽烟。
小德也颓然地靠在墙上，一脸绝望。
两个人，就这样在弥漫的烟雾和沉重的气氛中，从晚上十点多，一直枯坐到了深夜十二点，谁也没有说话，但都知道，眼前的局面，已经艰难到了极点。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刺得人眼睛发疼。
小德和张显光在卧室里枯坐了一夜，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像个小坟包，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空气污浊得让人窒息。
两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
这一晚上，他们能动用的关系、能打的电话全都试了一遍，得到的回应不是婉拒，就是直接表示无能为力。人情冷暖，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张显光猛地站起身，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两人都觉得胸口发闷，打开窗户通风，带着一身烟味，步履沉重地走下了楼。
刚走出别墅大门，正准备上车，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却带着疑惑的女声：
“小德？你怎么这么早在这儿？江林呢？他怎么一晚上都没回来？”
小德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心里咯噔一下。站在门口的，正是怀着身孕、脸上带着担忧的张静雅。
“嫂……嫂子……” 小德结结巴巴，脑子飞速运转，却编不出一句像样的谎话，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张静雅。
张显光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小德的胳膊，将他往后拉了拉，自己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着妹妹说道：“静雅啊，没事！我俩一大早商量点生意上的事。江林那小子？谁知道他跑哪儿野去了，可能又跟哪个老板喝酒喝多了，在哪儿睡着呢吧？你别瞎操心，怀着孕呢，好好休息。”
张静雅看着哥哥那略显僵硬的笑容，又看了看眼神闪烁、明显不对劲的小德，女人的直觉让她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她轻轻蹙着眉，担忧地说道：“他以前再晚也会打个电话回来的……这次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德连忙顺着张显光的话往下编，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干：“嫂子，可能……可能是工地那边太忙了，他直接在工棚里睡了吧？对，肯定是这样！林哥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张静雅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那……你们见到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哎，好嘞！放心吧！” 张显光连忙答应着，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小德塞进了车里，自己也迅速坐上驾驶位，发动车子，逃离般驶离了别墅。
车子一路疾驰，开向东河区的工地。
此时的工地，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施工喧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临时工棚里，烟雾弥漫，核心人员全都聚集在此。
鸡哥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手机几乎就没离开过耳朵，额头上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给那些在本地经营多年、或多或少有些能量的“关系”打电话，语气从最初的客气请求，到后来的近乎哀求。
“……王局，您再想想办法？钱不是问题！”
“李处，就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帮忙递句话行吗？”
“喂？孙哥……”
然而，得到的回应几乎如出一辙：
“小杰啊，不是不帮你，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了！人命关天，上面盯得紧，谁敢插手？”
“恒通那边也发力了，蒋正立虽然人不在，但他那些关系网还在活动，很难办……”
“对方证据好像很扎实，江林自己也认了，这……这翻不了案啊……”
最后一个电话挂断，鸡哥脸上的希望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
他猛地将手机摔在桌子上，双手撑在桌沿，因为用力，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着满屋子期待地望着他的兄弟，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吼，充满了不甘和憋屈：
“草泥马的！”
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地对着众人说道：
“没用！一个能帮上忙的都没有！咱们在这内m，根基太浅了！平时喝酒吃饭称兄道弟，真到了要命的时候，全他妈靠不住！”
他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而且，咱们的钱，大部分都压在晟合地产这个项目里了，现金流根本拿不出多少去打点！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这次……这次林子恐怕……”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工棚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低下了头，一股绝望的气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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