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渔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逐渐平息的海浪中向着胤城方向驶去。
引擎单调的轰鸣声掩盖不了甲板上的沉寂。
张九斤简单处理了一下船体的明显损伤，主要是稳定引擎和堵住几个进水的缝隙。
随后便瘫坐在驾驶室旁，看着App积分栏那惊人的数字时而傻笑，时而为维修费用肉痛。
柳七服用了自己配置的伤药，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肩胛的贯穿伤依旧严重。
她靠着船舷，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在那个装有幽蓝海水的琉璃瓶上摩挲，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陈渡站在船头，任由带着腥味的海风吹拂着脸庞。
晋升掌灯使带来的全新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虽然疲惫，但一种对能量、对环境更敏锐的感知弥漫开来。
他左眼的傩瞳平静了许多，不再灼痛，反而像一块经过打磨的幽蓝宝石，冷静地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海水的流动、云层的能量、以及……
他的目光骤然一凝，猛地转向左后方遥远的海平线。
在那里，一艘船的轮廓在薄薄的海雾中若隐若现。
那不是常见的渔船或货轮。
它的船体线条更加简洁流畅，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仿佛能吸收光线，在起伏的海浪中极难被察觉。
它没有悬挂任何旗帜，航向与他们大致平行，保持着一种恒定的、不近不远的距离。
陈渡的心微微一沉。
在这种刚经历b级副本、远离常规航线的海域，出现这样一艘悄无声息、明显不同于普通船只的舰船，绝非偶然。
“老张。”陈渡的声音不高，却瞬间打破了船上的沉寂，“左后方，一点钟方向，那艘船，什么时候出现的？”
张九斤一个激灵，猛地跳起来，抓起望远镜朝着陈渡所指的方向望去。
“哎呦我艹！”只看了一眼，张九斤的脸色就变了，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船什么时候跟上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款式……没见过啊！不像官面的，也不像民用的……”
柳七也睁开了眼睛，艰难地挪动身体，望向那个方向，眉头紧紧蹙起。
陈渡的左眼微微眯起，傩瞳的幽蓝光芒在眼底深处无声流转。
他尝试看得更清晰，感知得更深入。
距离很远，海雾和光线造成了干扰。
但在傩瞳的视野中，那艘深灰色船只不再是一个单纯的物理实体，其周围环绕着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规整、冰冷的能量场。
那能量场并非自然形成，也不同于副本中那些混乱的怨念，更像是一种高度纪律化、经过精密控制的灵性力量的体现。
而就在那能量场的核心，船只的驾驶舱或者某个核心舱室的位置，他隐约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内敛的、如同蛰伏凶兽般的灵性波动！
那股波动的强度，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存在，甚至比刚刚解决的、陷入疯狂的溺海娘聚合体更加凝练和可控。
带给他的压迫感，丝毫不逊于当初面对湘西尸王本尊，甚至更加危险！
b级！至少是b级镇碑者的水准！甚至可能更高！
而且，不止一股！在那艘船上，类似强度的波动还有两三道，只是稍微弱上一些，但也绝非普通代理人能比拟！
协会！
这个词如同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陈渡的脑海。
只有那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才有可能派出如此训练有素、实力强悍的队伍，并且拥有这种明显超越普通民用的特殊船只。
对方没有靠近，没有攻击，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灯光或无线电信号。
但这种沉默的、保持距离的窥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充满威慑力的警告。
仿佛在说：“我们看到你们了。我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我们一直在。”
渔船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刚刚劫后余生的些许轻松和收获积分的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芒在背的冰冷寒意。
张九斤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发抖，声音干涩：“他们……他们想干什么？会不会突然动手？”
“不会。”陈渡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如果想动手，刚才我们最虚弱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他们只是在……监视和警告。”
柳七捂着伤口，声音虚弱却冷静：“是在确认任务结果，评估我们的实力和价值，或者……警告我们不要触及某些底线。”
她想到了那本残破手册上关于协会收割“湮灭之力”的记载。
时间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对峙中缓慢流逝。
那艘深灰色的船只始终保持着距离，如同一个冰冷的灰色幽灵， 沉默而不祥。
终于，在距离胤城港口还有一段距离时，那艘船似乎完成了它的“任务”。
它没有任何预兆地，船头轻轻一转，加速，那流畅的哑光灰色船体迅速切入更深的海域。
不过片刻功夫，便彻底消失在茫茫海雾与波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艘船彻底消失，张九斤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
“娘的……吓死老子了……这协会也太邪乎了，阴魂不散啊！”
柳七默默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肩膀，眼神闪烁不定。
陈渡依旧站在原地，海风吹动他的衣角。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晋升掌灯使的喜悦被彻底冲淡。
协会的阴影，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无孔不入。
他们刚刚从b级副本的死局中挣扎出来，自以为获得了一丝喘息和力量，却立刻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在协会这座冰山面前，他们依旧渺小如蝼蚁。
那种被强大存在随时窥视、掌控的感觉，令人极度不适，却也更加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警惕和不甘。
他转过身，看向渐渐出现在海平线上的胤城轮廓。
那座现代化的都市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看似平静寻常。
但陈渡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他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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