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已经拿了契书的人根本不听劝，脚步丝毫没有停下。
一个小子龇牙咧嘴的拍了拍胸脯，嘲讽笑道：“二爷，您就别拿族谱吓唬我们了！您瞧瞧这村子里头，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子儿，先前的银子还都给蔡老根他们拿去了。”
“人家说了，去了那边，吃香的喝辣的，还能赚大钱！”
人群里不少人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二爷，您老守着这老规矩也不能当饭吃啊。”
蔡二爷气得浑身发抖，叹了一口气：“你们这群不孝子孙，祖宗留下的基业，咱蔡家世世代代在这村子里繁衍生息，靠的就是团结和坚守。”
“你们就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钱财，就这么轻易的抛弃祖宗，抛弃自己的根？”
但蔡二爷的话如同耳边风，没人愿意停下脚步。
王二子是个游手好闲惯了的人，此刻兴奋得两眼放光：“嘿，你这老头儿，现在才看出来你啰里吧嗦的很，难怪那么多人不乐意待在村里！”
说罢，便做了个鬼脸，嗤笑着往家里去了。
在场也有几个妇人小媳妇，扭扭捏捏的拿着契书，被光头汉子等人哄的嘴角上扬。
光头汉子对着那几个扭捏的妇人小媳妇，脸上堆满了笑，讲的天花乱坠：“几位嫂子，妹子，你们可真是有眼光，这去了之后，保准比在这村子里强上百倍。”
光头汉子看向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眼中闪过一丝淫邪，说道：“妹子，你瞧瞧你，长得这么水灵，在这村子里可就埋没了。”
“到了那边，咱东家认识的可都是达官贵人，随便给你介绍一个，那都是家财万贯的主儿！你呀，就能过上少奶奶的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大把的下人伺候着，可比在这天天对着泥腿子汉子强多了。”
小媳妇听了，脸颊微红，眼中满是憧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梢，扭捏起来，心中已然有些动摇。
光头汉子又转头对着一个稍年长些的妇人说道：“嫂子，您跟家里汉子要是去了那边，跟着东家好好干，不出几年，那银子还不跟流水似的往家里淌！”
“也不过是把孩子先让老人家看顾着些，等赚了银子，回来直接就能给儿子买个大宅子，再买个十几亩地，那日子美得！”
那妇人本就意动，听了以后更是喜笑颜开，她家当家的都签了，她一个妇人，跟过去应该也出不了啥事儿。
关键是两人赚银子，可比一个人快多了，辛苦个几年，也就能享清福咯。
这几个妇人媳妇被光头汉子哄得在上头按了手印，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家里走去。
蔡黑虎心急如焚，几步跨到人群中间，大声喊道：“大家冷静冷静！你们想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平白无故就带咱们去发财？他们连东家在哪，做什么生意都不说清楚，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可此时，这些决定收拾东西的，都是相信光头汉子的人，见蔡黑虎阻拦，无一不是斜着眼冷笑一下，并不放在心上。
“黑虎，回来吧。”
蔡二爷叹了一口气，冲着蔡黑虎招了招手。
“他们去意已决，怕是再难左右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非得是吃了亏才知道。”
蔡黑虎满脸不甘，可看着蔡二爷那满是无奈的面容，还是缓缓退回了蔡二爷身边。
那几个妇人小媳妇欢欢喜喜的回了家，收拾包袱准备随光头汉子出发。
村子里头顿时忙活开来。
那些不打算去的，也都围了过去，有的在劝去的人，有的则是帮忙收拾行李。
村口老槐树下乱作了一团，李寡妇抱着自家要走的闺女死活不撒手，粗布裙摆蹭得满是泥印子。
“宝儿！那光头眼珠子滴溜转，准是拍花子的，你听娘这回，别跟着去。”
“娘，您快松开，人家说能给我寻个如意郎君呢，等我成了大户人家少奶奶，回来接您去享清福。”
宝儿使劲掰母亲的手，包袱里新扯的红头绳都掉在了石板缝里。
李寡妇的手被掰得生疼，却依旧死死抱住宝儿，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宝儿，哪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是那么好当的？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去了有个好歹，娘可怎么活啊！”
周围劝的人也纷纷劝道：“宝儿，听你娘的，这事儿太蹊跷，可不能一时糊涂啊。”
宝儿却不听劝，她心急如焚，一心想着去外面过上好日子。
见有人收拾好了站在光头汉子那，宝儿使劲挣脱开母亲的手，弯腰捡起掉在石板缝里的红头绳，瞪着李寡妇道：“娘，您别拦我了，这是我改变命运的机会，您为啥就不明白呢！”
说罢，宝儿头也不回地朝着光头汉子等人的方向跑去。
李寡妇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这是要把娘的心给剜了去啊！”
不多时，那些拿了契书的人都收拾好了包袱，簇拥在光头汉子周围，准备出发。
蔡黑虎和几个兄弟还想再阻拦，却被光头汉子的手下推搡开来。
“哼，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等我们发了大财回来，有你们后悔的！”那个之前嘲讽蔡二爷的小子得意洋洋的喊道。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不少家里人都哭着喊着让他们别去，一时之间哭声震天。
光头汉子不耐烦的挥挥手：“都跟上，别磨蹭！”
说罢，便带着众人往村外走去。
队伍里有人回头张望，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又被光头汉子催促着加快脚步，不多时，这支队伍便消失在村口。
留在村里的人，望着空荡荡的路口，心里五味杂陈。
“二爷，咱们蔡家，是不是散了啊？”
蔡黑虎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明明是初春，却像是暮秋一样，带着股悲凉的气息，听到蔡黑虎声音的蔡二爷，身形一震，背都佝偻了不少。
“散？”
蔡二爷缓缓直起佝偻的背脊，浑浊的老眼里迸出刀锋般的光，斩钉截铁道：“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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