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冰冷的视线如针尖般刺在林默的皮肤上,他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精光,语气恭顺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是,我马上过去。”
他转身跟上,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仿佛刚才那句带着羞辱意味的命令,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工作安排。
穿过阴冷潮湿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混合成的特殊气息,这是巡捕房地窖独有的味道。
档案室的门虚掩着,金世荣正背手站在一排排高大的铁皮柜前,昏黄的灯泡在他头顶投下一圈模糊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贯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小林来了。”金世荣的语气很温和,但林默的真实之眼却清晰地捕捉到他头顶那稳定而危险的【深红色·警惕】标识。
“科长。”林默立正站好,姿态谦卑。
“地窖前几日失电,一些重要的审讯记录没来得及归档,乱成了一锅粥。”金世荣拍了拍手边一摞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你去,把这些文件重新登记造册。顺便……看看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意味深长,像是在牙缝里淬了毒的蜜糖。
林默心中警铃大作他伸出手,接过那叠沉甸甸的文件,指尖在接触到粗糙封皮的瞬间,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是,科长。”他没有多问一个字,抱着文件走向角落那张唯一的办公桌。
坐下的瞬间,林默悄然启动了真实之眼。
眼前的世界瞬间被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流覆盖,每一份文件上的字迹、签名、印章,都在他眼中分解成最原始的信息。
他不动声色地翻阅着,将每一份文件的标题、日期和经手人姓名工整地抄录在登记簿上,动作一丝不苟,像个最本分的文职人员。
当他的手指翻开其中一份标记着“陈叔”的审讯笔录时,视野的右上角,系统提示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信息篡改痕迹·重度】。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的目光聚焦在那份笔录的结论部分,真实之眼下,淡蓝色的数据流清晰地呈现出被化学药水清洗过的痕迹。
原本那力透纸背的四个大字“拒不招供”,像鬼影一样浮现在纸面之上,而在它的表层,是用另一种墨水伪造的结论:“已供出南市粮油铺为接头点”。
一个完整的阴谋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金世荣在伪造证据链!
他不仅要抹去陈叔英勇不屈的痕迹,更要用这份伪造的“口供”,来坐实林默之前“立功举报”的真实性,将他彻底绑死在这艘贼船上。
这是一石二鸟的毒计,既能向上邀功,又能彻底掌控他这颗棋子。
林默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但他握笔的手依旧稳定。
他继续登记,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直到最后一本,是一份“物品扣押清单”,他看似随意地在清单末尾的编号“A-0731”处,故意写成了“A-0713”。
“喂!你眼睛长哪儿去了?这都能抄错!”旁边负责监视的警卫立刻发现了这个“错误”,厉声呵斥道。
“对不起,对不起长官!我……我眼花了,马上改!”林默立刻站起来,满脸惶恐地道歉。
他慌乱地拿起橡皮擦去修改,趁着弯腰和警卫的视线被他身体挡住的瞬间,右手极快地将一张事先夹在袖口、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复写碳纸,弹进了桌下的废纸篓里。
那个废纸篓里已经堆了一些废弃的草稿纸,这张小小的碳纸落进去,毫不起眼。
果然,第二日凌晨,林默借口给夜班的警卫送热茶,特意路过档案室外的走廊。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佝偻着背的扫地老仆正在默默清扫,他瞥见老仆在倾倒废纸篓时,极其自然地用尾指一勾,将一片混在废纸里的黑色残片捻起,迅速塞进了宽大的袖口。
也就在那一刻,林默的真实之眼扫过老仆的头顶,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绿色的标识——【联络员·友方】。
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一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当晚,金世荣的传唤就到了。
办公室里,气氛比地窖还要冰冷。
金世荣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照片推到林默面前。
照片上的人,正是昨夜那个扫地的老仆。
“你认识他吗?”金世荣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林默的心跳骤然加速,但他脸上却是一片恰到好处的茫然:“好像……是负责打扫的勤杂工吧。科长,出什么事了?”
金世荣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让林默汗毛倒竖。
他猛地一拍桌子,将另一件物证扔了出来:“他袖子里藏了东西!我们搜出来一张写满代号的纸——和你昨天抄录的那个错误编号,一模一样!”
那张被展开的,正是林默丢弃的复写碳纸。
林默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科长明察!我真的没有传信!我只是写错了字,一定是有人在我旁边偷看,偷看我写的东西,然后故意模仿我的笔迹去陷害我!”
他的演技在此刻爆发到了极致,眼中迅速泛起水雾,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个无辜者在遭受天大冤屈时的真实反应。
真实之眼中,金世荣头顶的标识在【深红·警惕】和【橙红·高度怀疑】之间剧烈地波动起来。
怀疑已达顶峰,但林默那番“有人偷看并模仿”的说辞,却也像一颗钉子,楔入了金世荣多疑的心里。
毕竟,林默是新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巡捕房的清洁工建立联系?
林默被软禁在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宿舍里,门外有两个特务看守。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夜的时间。
如果不能立刻反制,那条代号“老槐”的交通线,就会因为这次试探而被彻底切断。
第二天清晨,他主动要求见金世荣。
“科长,我想通了,”林默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得憔悴而决绝,“我可以帮您抓到那个真正送信的人——但您得让我单独和他接触。”
在金世荣审视的目光中,林默抛出了自己的“筹码”:“那个老头,我有点印象。他之前私下跟我抱怨过,说巡捕房的工钱太少。我想,他会替人送信,多半是为了钱。既然他爱财,我们就能用钱把他钓出来!”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符合金世-荣对底层人物的认知。
他沉吟半晌,最终决定再给林默一次机会,或者说,再设一个更精密的局。
计划很快敲定:在档案室的后门外,由特务提前放置一袋沉甸甸的银元,作为“交易金”。
然后由林默出面,以“约定交易”的名义,完成这次引蛇出洞。
林默接过那个装满银元的钱袋时,内心平静如水。
在去往后门交接之前,他端起一杯茶,假装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扑向桌子,杯中的茶水大部分都泼洒在了他自己的袖口上。
“哎呀!”他懊恼地叫了一声,连忙抽出手帕擦拭湿透的袖子。
就在这擦拭动作的掩护下,他将一枚昨夜用怀表齿轮在边缘刻上了一个微小“槐”字的铜板,悄无声息地混进了钱袋的开口处。
当夜,月色稀疏。
老仆果然如鬼魅般出现在后门,他警惕地四下张望后,迅速捡起了地上的钱袋。
埋伏在暗处的特务们呼吸都屏住了,只等金世荣一声令下就冲出去人赃并获。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老仆掂了掂钱袋,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袋口摸索了片刻,掏出了那枚混在银元里的铜板,然后快步走到一处墙角,将铜板塞进了砖墙的一道缝隙里,之后才带着那袋银元,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一个在街上玩耍的孩童,像往常一样从墙缝里取走了那枚“过夜”的铜板,蹦蹦跳跳地跑进了一家药铺,将铜板交给了柜台后的一个年轻学徒。
金世荣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乎是咆哮着将报告拍在桌上:“计划败露了!他根本不是为了钱!”
林默再次跪在地上,这一次,他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混杂着“恍然大悟”的激动,他痛哭流涕地喊道:“科长,他根本不怕钱!这说明他背后一定有更重要的人在指挥!他只是个跑腿的!”
他抓住这个机会,趁着金世荣震怒且思路混乱之际,立刻进言:“科长!不如让我再去一次地窖,我想再劝一次陈叔!陈叔意志再坚定,可如果他知道,连最低层的工友都为了钱背叛了组织,他的信仰也许……也许就真的会崩溃了!”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金世荣此刻的心锁。
利用叛徒去瓦解顽固分子的意志,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金世荣死死地盯着林默,良久,眼中的狂怒渐渐被一丝阴冷的算计所取代。
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准。”
【叮!成功引导目标思维,制造情报隔离,功勋值+300。】
【真实之眼中级晋升巅峰:可对单一目标进行短暂行为预判。】
系统的提示音在林默脑中响起。
他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千恩万谢地退出了办公室。
走在通往地牢的路上,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冽弧度。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叹息:“钱从来都不是用来买通鬼差的……”
“那是烧给死人的香。”
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要亲自去见陈叔。
为此,他早已向金世荣申请了一样东西,一个合情合理的探视道具。
现在,这件道具正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那是一盒包装朴素的“慰问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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