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被安置的房间，内空间宽敞，地面铺着绒毯。角落的紫铜香炉里，升起宁神静气的檀香。
然而，这看似舒适的环境，却让宁觉如坐针毡。
显然，他被强行留下了。
突如其来的佛子身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慌意乱。他想要的从来很简单，只是一枚开悟丹，然后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不多时，房门被掀开，一名身着袈裟的老僧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拂尘的年轻沙弥。
老僧正是妙法寺戒律院首座，玄苦大师。
“小施主，”玄苦的声音平和，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老衲妙法寺玄苦。你身具佛性金光，显化于大庭广众之下，此乃天赐佛缘，证明你与我佛门宿世缘法深厚。此等造化，乃万千修士苦求一生而不可得的莫大机缘。”
宁觉抬起头，看着老僧，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玄苦目光如炬，扫过宁觉那身装扮，眼中闪过计算，继续道：“入我妙法寺，奉为佛子，可得寺内真传核心佛法，享尽一切最优修行资源。灵丹妙药，神通典籍，皆为你敞开。他日成就，不可限量，便是触及那无上佛陀之位，亦非虚妄。你，可愿意？”
宁觉心脏猛地一缩。
入了寺，恐怕就真的成了笼中鸟。他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大师……我，我只想要……法会承诺的……开悟丹。”
玄苦那古井无波的眉头微蹙了一下。他没想到这看似懵懂无知的孩子，心思竟如此执拗，面对足以让西漠震动、无数世家疯狂的佛子尊位，竟只念念不忘那一枚区区丹药。
“开悟丹，自然会有。”玄苦语气依旧平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但佛子之位，关乎我佛门未来兴衰气运，岂是儿戏？你既身负此天命佛缘，便当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至于你的家人故旧……”
“我没有家人了。”宁觉低下头，声音落寞。
玄苦眼中精光一闪：“既无红尘牵挂，更应早日皈依我佛。须知红尘俗世，苦海无边，烦恼无尽，唯有佛法般若，方能渡你脱离苦海，抵达清净彼岸。”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和护卫的低喝声。
“司徒城主到！”
门再次被打开，金澜城主司徒雄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看似和煦的笑容，目光落在在椅子上的宁觉身上。
“玄苦大师，动作真是快啊。”司徒雄笑着拱手。
玄苦面色不变，单手立掌于胸，淡淡道：“司徒城主，此子佛缘深厚，天定我佛门中人，已决定皈依我妙法寺。”
“哦？”司徒雄眉毛一挑，笑容不变，“大师此言，未免有失偏颇。此子是在我金澜城举办的佛缘法会上显现惊世佛缘，于情于理，都应由我城主府与贵寺共同商议安置之策。更何况，佛子身份尊崇，其一举一动皆关乎金澜城乃至西漠一方安定，岂能如此仓促便做决定？依本城主之见，不如先请佛子移驾城主府，好生休憩，待一切筹备周全，再由你我双方共同定夺，方为稳妥。”
两人言语看似平和，实则寸步不让。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宁觉被夹在这两股压力中间，小脸苍白。
“我……我不要当什么佛子！”他猛地抬起头，“我只要开悟丹！你们在法会上答应了的！给我开悟丹，让我走！”
玄苦和司徒雄同时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怯懦的孩子，竟会在他们两大巨头面前如此直接地反抗。
司徒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立刻被笑容掩盖：“小佛子莫要心急，开悟丹自然会给你。不过，你既身负如此惊世佛缘，便不能再如寻常孩童般任性妄为。待你正式入门，安定下来，莫说区区开悟丹，便是更能助长修为、脱胎换骨的宝丹，也任你取用。”
玄苦也沉声道，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佛子，此乃天数使然，宿命所归，非你个人意愿所能左右。红尘皆虚妄，唯有佛法真。安心随老衲回寺，自有你的无上造化。”
宁觉看着他们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庞，心中意识到，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两人一直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
司徒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瞬间恢复如常，他哈哈一笑，对玄苦道：“大师，既然佛子心绪不宁，此时强求，反为不美，恐伤了佛子慧根。不如暂且让佛子在此安心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共同商议定夺，如何？”
玄苦目光闪烁，他看了一眼宁觉，又看了看面带笑容的司徒雄，知道今日若强行带走，必起冲突，于大局不利。
“阿弥陀佛。”玄苦合十，声音听不出喜怒，“便依城主所言。望城主好生照看佛子，莫出任何纰漏。”
“这是自然，大师放心。”司徒雄笑容可掬。
玄苦不再多言，带着两名沙弥转身离去。
是夜，城主府，书房。
司徒雄屏退左右，只留司徒铭在侧。
他脸上表现出一种更深沉的算计。
“铭儿，明日与妙法寺的谈判，关键不在那所谓的佛子。”司徒雄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即便真是天生佛子，能否成长起来还是未知之数。我们的目标，始终是金澜城的信仰之力。”
司徒铭点头，眼中闪烁着精光：“父亲英明。妙法寺占据信仰主导太久，这次借着佛子由头，正好让他们大出血。五成信仰之力，足以让我们的底蕴提升一个台阶。”
“嗯。”司徒雄满意地颔首，“只要信仰之力到手，那佛子归他们又如何？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幌子。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药师丫头，处理得如何了？莫要因女色误了正事。”
提到苏晓，司徒铭脸上闪过一丝烦躁：“那女子性子烈得很，一直以死相逼，儿子暂时还没得手。”
司徒雄眉头一皱：“糊涂！不过一个稍有姿色的药师，也值得你如此耗费心神？直接以她师傅的性命相逼便是！若再不从，连她师傅一并杀了，干净利落。莫要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误了大事！”
司徒铭心神一凛，立刻道：“是，父亲！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翌日的谈判，在城主府内进行。
妙法寺的代表是住持玄悲大师与戒律院首座玄苦，城主府一方则是司徒雄及其麾下智囊。双方围绕宁觉的归属，展开了激烈的博弈。
种种手段层出不穷。而作为关键人物的宁觉，其自身的意愿，在两大势力眼中，渺小得忽略不计。
最终，在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妙法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承诺未来五年内，金澜城范围内的信仰之力，分出整整五成。
当协议达成，玄苦与司徒雄再次出现在宁觉面前时。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逃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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