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外的雾气彻底散了，露出澄澈的天光。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众人坐在石殿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雾泽轮廓，一时都没说话。
刚才那场脉气失控的冲击，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力气。陈默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脉光——那是与众人合力注入阵眼时，残留的纯净脉气，此刻正缓缓融入皮肤，像是在无声地修复体内的紊乱。
“这石殿比想象中更重要。”江宇揉着发酸的肩膀，目光扫过石门上黯淡的符号，“刚才脉气失控时，我好像听见石殿在‘说话’。”
“说话？”小石头凑过来，好奇地眨着眼睛，“是像人一样说话吗？还是像雾里的低语？”
“更像是一种共鸣。”江宇回忆着当时的感受，指尖在石门上轻轻划过，“那些符号亮起来的时候，脉气流动的节奏和我体内的脉力产生了共振，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说‘失衡’‘归位’之类的词。”
苏晓从背包里翻出那本守雾人册子，借着阳光仔细翻看：“你们看这里，‘石殿者，脉气之锁也，锁崩则泽乱，锁宁则泽安’。原来这石殿不只是封印脉气的容器，本身就是平衡雾泽的‘锁’。”她指着其中一页插图，上面画着石殿完整时的模样——穹顶的星辰纹路与地面的阵眼相连，像一根贯穿天地的轴，“水晶球是锁芯，现在锁芯碎了，这把‘锁’也就成了摆设。”
陈默站起身，走到石殿侧面的石壁前。刚才混乱中没注意，这里竟刻着几行歪斜的字，像是用利器匆匆划下的，墨迹早已被雾气浸得发乌。他伸手拂去表面的青苔，字迹渐渐清晰：
“丙戌年秋，雾泽脉气异动，锁芯初裂。吾等七人入殿修锁，然脉气反噬，六人殒命，唯吾独活。谨记，修锁需以‘同心脉’为引，缺一则乱……”
后面的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能辨认出“雾鼬”“引路”“泉眼”几个词。
“同心脉？”苏晓皱眉，“难道是指我们四人合力注入的脉气？刚才若不是我们四个一起发力，恐怕阵眼也撑不住。”
“丙戌年……”江宇掐着手指推算，“距今正好三十年。也就是说，三十年前，这里也发生过类似的脉气失控，还有人试图修复过。”他看向陈默，“只是最后失败了，还赔上了六条人命。”
小石头听得缩了缩脖子：“那我们刚才……算不算侥幸？”
“不算侥幸。”陈默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盘旋的雾鼬身上。那些通体雪白的小兽正围着一棵歪脖子树打转，发出“吱吱”的轻叫，“是它们在帮我们。”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几只雾鼬突然朝西北方向飞去，飞一段就停下来回头望，像是在刻意等他们。
“守雾人册子上说‘雾鼬识脉气’，刚才脉气失控时，它们躲进木屋，或许不只是害怕，而是在提醒我们那里有洞？”苏晓合上册子，眼神亮了起来，“还有石壁上的‘雾鼬引路’，说不定它们知道修复锁芯的方法！”
陈默点头：“跟着它们走试试。”
一行人跟着雾鼬往西北方向走，脚下的路渐渐从泥泞变成了湿润的草地，空气中的水汽越来越重，隐约能听见潺潺的水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水洼——说是水洼，却比普通池塘大上许多，水面泛着细碎的银光，水底似乎有脉气在流动，映得整潭水都透着淡淡的蓝。
水洼中央有块露出水面的青石，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晶状物质，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
“这是……脉晶？”江宇惊讶地走上前，蹲在水边打量，“传说中脉气凝结成的晶体，能稳固任何紊乱的脉气，难道这就是新的‘锁芯’？”
雾鼬们落在青石上，用爪子轻轻扒拉着脉晶，发出“叮叮”的脆响。其中一只飞过来，停在陈默的肩膀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小爪子指着脉晶，又指了指水洼边缘的一处石缝。
陈默顺着它指的方向走去，石缝里塞着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更残破的册子，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掉，上面的字迹却比石壁上的清晰些，是用特殊的墨汁写的，还带着淡淡的脉气波动。
“是三十年前那个独活的守脉人留下的！”苏晓惊喜道，连忙小心地翻开。
册子上详细记录了修复石殿锁芯的步骤：需取脉晶为骨，以四种不同属性的脉气为筋——云纹脉（陈默）、水纹脉（苏晓）、刚纹脉（江宇）、韧纹脉（小石头），四脉交融成同心脉，再以雾鼬的灵识为引，方能将脉晶嵌入阵眼，重铸锁芯。
“四种脉气……正好对应我们四个！”小石头兴奋地拍手，“我就说刚才合力的时候，感觉脉气在互相帮忙呢！”
江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可脉晶长在水洼中央，怎么取？这水看着浅，底下指不定有暗流。”
话音刚落，水洼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水底的脉气开始涌动，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只雾鼬“吱”地叫了一声，突然俯冲进水洼，雪白的身影在水中划出一道弧线，很快又浮上来，嘴里叼着一片巴掌大的脉晶碎片，递到陈默面前。
原来这水洼的脉气虽然活跃，却并不伤人，反而像是在主动配合。
“看来这泉眼认我们。”陈默接过脉晶碎片，指尖传来温润的凉意，“守脉人说‘泉眼知同心’，大概是我们刚才合力稳住脉气时，泉眼已经认下了我们的脉息。”
苏晓看着水洼中那块完整的脉晶，轻声道：“取脉晶不难，难的是‘同心脉’。三十年前那七人失败，会不会就是因为脉气不合？”
陈默将脉晶碎片收好，目光扫过三人：“我们试试就知道了。”他看向江宇，“你的刚纹脉主稳固，待会儿站在阵眼正北；苏晓的水纹脉主疏导，站在正南；小石头的韧纹脉主衔接，站在正东；我在正西，用云纹脉包裹你们的脉气，形成闭环。”
江宇点头：“没问题。但脉晶嵌回阵眼时，需要有人在石殿里引导，谁留下？”
“我去。”苏晓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守雾人册子，“上面说引导者需要熟记脉气流转的轨迹，我刚才背下来了。”
安排妥当，众人开始行动。陈默和江宇、小石头先跟着雾鼬回到石殿，苏晓则留在水洼边，准备取脉晶。临走前，陈默回头看了眼水洼，阳光洒在水面上，脉晶的光芒与苏晓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竟有种莫名的安宁。
回到石殿，三人按照方位站定，将手按在阵眼四周的凹槽上。陈默深吸一口气，低声道：“运起脉气，记住，无论感觉到什么，都不要松手。”
话音刚落，石殿外突然传来苏晓的声音，清亮而稳定：“脉晶来了——”
随着声音传入，一股温润的脉气顺着石殿的缝隙涌了进来，直冲向阵眼。陈默三人同时发力，三种不同属性的脉气立刻缠绕在一起，刚劲、柔韧、绵密，在云纹脉的包裹下，形成一道旋转的脉气环。
苏晓抱着脉晶，一步步走进石室，她的水纹脉如同溪流般汇入脉气环中，瞬间填补了最后一块空缺。四种脉气交融的刹那，阵眼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将整个石殿照得如同白昼。
陈默感觉到体内的脉气在飞速流转，与其他三人的脉息完美契合，没有丝毫排斥。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江宇脉气中的沉稳、小石头脉气中的活泼、苏晓脉气中的柔和——这就是“同心脉”吗？
脉晶被稳稳嵌入凹槽，阵眼的光芒渐渐收敛，化作一道柔和的光膜，将脉晶包裹其中。石殿石门上的符号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忽明忽暗的挣扎，而是均匀而有力的闪烁，如同呼吸般沉稳。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瘫坐在地。雾鼬们飞进石室，落在众人肩头，用小脑袋蹭着他们的脸颊，发出满足的“吱吱”声。
陈默看着重新亮起的阵眼，突然想起石壁上那句“缺一则乱”。三十年前那七人失败，或许正是少了这份无需言说的默契。
“我们做到了。”苏晓笑着说，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后的轻松。
江宇揉着胳膊笑骂：“下次再有这种事，可别找我了，老骨头快散架了。”
小石头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嘟囔：“我现在只想吃碗热汤面……”
陈默低头看着肩头的雾鼬，它正用爪子轻轻拍着他的脉铁牌，像是在确认脉气的稳定。他忽然觉得，雾泽的低语或许从未停止，只是以前没人听懂——那些风声、水声、雾鼬的叫声，其实都是这片土地在诉说，诉说着需要被倾听的秘密。
而他们，终于成了能听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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