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的喧嚣被远远甩在身后，“浪里飞”轻舟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错综复杂的水道，驶入相对开阔的外海。天色将明未明，海面上弥漫着一层薄纱般的晨雾，远方天际那铅灰色的雷云区域轮廓愈发清晰，如同蛰伏的巨兽，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预示着“雷鸣废墟”的险恶。
叶残生盘膝坐在船头，任由略带咸腥的海风拂面。他双目微阖，全力运转《归藏息》，引导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内息，一点点修复着与净海营哨官短暂交手后再度隐隐作痛的经脉。怀中的星符传来温润平和的气息，似乎有助于他稳定心神。楼主透露的信息太过震撼，他需要时间消化，但更紧迫的是恢复实力。前方的路，每一步都可能踏在刀尖之上。
凌素心在船尾操舵，她经验丰富，根据海图和天象，不断微调着航向，让船只始终沿着一条既相对隐蔽又能借助洋流与信力的航线前进。她的目光不时扫过叶残生，见他气息渐趋平稳，心下稍安，但眉宇间的忧色并未散去。泊舟客则像只灵猴般在船上忙碌，检查帆索、固定物资，时而攀上桅杆眺望四周海面，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追踪者。
一连两日，航行出奇地顺利。天气晴好，海况平稳，并未遇到预想中净海营的大规模搜捕船队。然而，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泊舟客甚至嘀咕：“怪了，那帮杂碎吃了亏，按道理不该这么安静才对，别是在憋什么坏水。”
第三日午后，天色骤然阴沉下来，风浪渐起。根据海图显示，他们已逐渐接近一片被称为“鬼哭礁”的危险海域，这里暗礁丛生，水文复杂，是通往雷鸣废墟的必经之路，也是海盗和非法之徒时常出没的区域。
“提高警惕，这片地方不太平。”凌素心沉声提醒，将船舵交给泊舟客，自己则握紧了长剑。
果然，就在他们的“浪里飞”小心翼翼穿梭于一片犬牙交错的礁石群时，前方一处巨大的礁石阴影后，猛地拐出三艘快船！这些船只体型不大，却显得格外灵巧，船身涂着杂乱的颜色以作伪装，桅杆上悬挂着狰狞的骷髅旗与一些难以辨识的怪异图腾，赫然是海盗船！
“晦气！是‘黑潮帮’的杂鱼！”泊舟客啐了一口，脸色难看。黑潮帮是盘踞在这片海域的一股悍匪，手段残忍，且与某些神秘势力有所勾结，寻常商船闻之色变。
三艘海盗船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船上的海盗们发出怪叫，挥舞着弯刀、鱼叉和弓弩，人数约有二十余人，个个面目狰狞。为首一艘船的船头上，站着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独眼上罩着黑皮眼罩的壮汉，他手持一柄鬼头大刀，声如破锣般吼道：“前面的小船听着！乖乖停下，交出财物和女人，饶你们不死！”
若是寻常商旅，见此阵势早已胆寒。但叶残生三人历经生死，岂会将这些海盗放在眼里？凌素心冷哼一声，长剑已然出鞘三分，寒光凛冽。泊舟客更是嘿嘿一笑，活动了一下手腕：“正好手痒，拿你们这群杂鱼活动活动筋骨！”
叶残生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他伤势未愈，不宜全力出手，但对付这些喽啰，还无需动用全力。他默默握住了膝上的锈剑“斩浪”。
海盗船迅速逼近，箭矢如同飞蝗般射来！泊舟客操舵猛地一转，轻舟灵巧地避开大部分箭矢，凌素心长剑舞动，将漏网之鱼尽数格开。眼看最先一艘海盗船已经靠到近前，几名悍匪抛出钩索，就要强行接舷！
就在此时，叶残生动了！他身形并未如何作势，却如同鬼魅般倏然出现在船舷边，手中锈剑“斩浪”带起一道暗红色的弧光，并非斩向海盗，而是精准无比地削断了数根飞来的钩索！剑锋过处，粗韧的缆绳应声而断，如同被热刀切过的牛油！
那独眼海盗头目见状，怒吼一声，竟然亲自挥舞鬼头大刀，从数丈外一跃而起，如同大鸟般扑向叶残生！刀风凌厉，势大力沉，显然也是个练家子，有几分蛮力在身。
叶残生眼神不变，脚下不退反进，迎着刀锋，锈剑斜斜向上一点！这一剑，看似轻描淡写，却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鬼头大刀力道最弱的刀脊之上！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独眼海盗只觉一股诡异的大力从刀上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虎口剧痛，那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硬生生荡开！他心中大骇，还没反应过来，叶残生手腕一翻，锈剑剑脊已带着一股柔劲，拍在了他的胸口！
“噗！”独眼海盗如遭重锤，胸骨欲裂，一口鲜血喷出，庞大的身躯倒飞回去，重重砸在自己的船板上，一时爬不起来。
首领一个照面便被重创，其余海盗顿时一阵大乱，气焰为之一窒。泊舟客趁机猛打船舵，“浪里飞”如同游鱼般从两艘海盗船的缝隙中险险穿过。凌素心则连续掷出几枚飞镖，将试图追击的海盗逼退。
三艘海盗船还想再追，但“浪里飞”速度极快，加之对这一带暗礁分布远不如泊舟客熟悉，很快就被甩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猎物消失在礁石迷宫深处，徒留一片咒骂声。
经此一役，虽是有惊无险，却也让三人更加确信，前往雷鸣废墟的路上绝不太平。这些海盗的出现，是偶然，还是某种征兆？
泊舟客擦了下额头的汗，看向叶残生，咧嘴笑道：“哑巴兄弟，你这锈剑越来越邪乎了啊，刚才那一下，力道古怪得很！”
叶残生默默还剑入鞘，没有回应。他低头看着剑身上仿佛愈发鲜活的锈迹，心中若有所思。方才交手时，他隐隐感觉到，锈剑似乎对那独眼海盗身上散发出的某种微弱、却带着一丝熟悉腥气的气息，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
难道……这些海盗，也与那“渊鲸古舰”的“浊气”有关？还是说，这茫茫大海上，危机远不止眼前所见？
他抬头望向南方，天际的雷云愈发低沉，电光在其中隐隐穿梭。雷鸣废墟，越来越近了。
（第六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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