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翁的入驻,如同在宁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形状古怪的石子,涟漪扩散,改变了蕴秀书院原本只有一人一兽的简单生态,却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生机与……新的管理课题。
最初几日,这位新“客卿”异常安静本分。它栖身于阵法边缘那处陈文为其开辟的狭小凹隙中,如同一截真正枯死的老树桩,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陈文每日定时通过阵法节点,输送过去的一小股灵泉水和一丝融合了“山河正气”意蕴的温和灵气流经时,那佝偻的身影才会微微颤动,周身灰绿色的腐朽雾气短暂退散,淡绿的光晕明亮一瞬,贪婪却克制地吸收着这“续命”的甘霖。
作为“情报定金”的后续,木翁开始隔三差五,通过阵法与陈文建立的单向意念链接,传递过来一些更加细致的信息碎片。这些信息不再是泛泛而谈,而是带着它那古老而独特的视角:
“……东三里,鹰嘴崖背阴处,有片‘阴髓苔’,三十年一熟,眼下正是将熟未熟之时,其汁液对稳定神魂、缓解阴寒侵蚀有微效,然采集需避子时月华,否则药性转烈……”
“……南五里,溪涧下游乱石滩,隐有一窝‘铁甲鼍’,头领约一阶中品,嗜睡,其巢穴旁常伴生‘铁线蕨’,此蕨坚韧,可编织低阶护具,惧火……”
“……西面‘瘴气林’边缘,近日常有‘腐骨鹫’盘旋,其粪落处,草木焦黑,恐有小型‘荒孽’污染点近期活跃,吸引这些食腐聚煞之鸟……”
“……黑水坞修士,似在东北黑水泽建立临时营地,约半月前,曾有剧烈灵力冲突波动传出,疑与泽中异变妖兽或他们内部争斗有关……”
这些情报具体而微,往往附带注意事项,实用性颇高。更让陈文惊喜的是,木翁竟然还凭借它那与山林大地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本能记忆,用意念勾勒出了一份极其简略、却标注了好几个光点的“地图”。光点旁附着模糊的意念说明:某个是“疑似古修士药圃残留,或有珍稀灵种”;某个是“地气交汇点,偶现‘地乳灵胶’”;某个甚至是“小型废弃矿坑,表层‘寒铁矿’已被采掘,深处或残存少量伴生‘星纹铜’……”
这份“藏宝图”虽然粗糙,且获取难度未知,但其指向性无疑为陈文未来探索周边、收集资源提供了极具价值的线索。木翁作为“本地通”的价值,初步显现。
然而,真正让陈文对木翁刮目相看,并开始认真考虑其“客卿”身份的,是第五日发生的一件事。
百草园中,有几株陈文之前尝试移栽的“宁神花”和“清心草”,因挪动了位置,水土略有不服,加上陈文当时手法粗糙,一直有些蔫头耷脑,长势不佳。陈文正琢磨着是否要用灵泉水多浇灌,或者查阅玉简寻找对策时,心中忽地一动。
他采了几片状态最差的叶片,连同少许根部的泥土,用一个旧陶碟盛着,通过阵法节点,送到了木翁栖身的凹隙外。
他没有提出具体要求,只是传递了一个观察和询问的意念。
木翁起初有些困惑,但当它那覆盖着褶皱树皮的手指(如果那能算手指)触碰到蔫软的叶片和那捧泥土时,陈文明显感觉到,对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挣扎求存的颓唐,而是一种专注、温和、仿佛与手中之物血脉相连般的奇异气场。它周身的淡绿光晕稳定而明亮地散发出来,甚至主动驱散了附近区域的灰绿腐朽气。它低下头,斗篷阴影笼罩着陶碟,喉咙里(或是某种类似发音器官的部位)发出极其轻微、如同风吹过树叶缝隙、又似溪水漫过青苔的低沉絮语。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甚至不是清晰的意念传递,更像是一种直接与植物生命力、与土壤灵气进行的、本源层面的沟通与安抚。
陈文屏息凝神,通过阵法感知着。他看到,那几片蔫软的叶片,在木翁的“低语”和淡绿光晕的笼罩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挺立、舒展,恢复了油润的光泽!连陶碟中那捧泥土,都仿佛焕发了生机,散发出更加纯净的土灵气息。
更神奇的是,木翁似乎还通过这种接触,“读取”到了这几株灵草萎靡的更深层原因——不仅仅是移栽水土,似乎还有之前生长地残留的一丝极淡的阴煞气(可能来自附近某种矿石或腐烂物)未被清除干净。
它传递过来一道清晰的意念,指出了这一点,并附带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解决建议:将其移栽到百草园中靠近那株“五叶聚灵树”的东侧方位,那里地气更阳和,且聚灵树能帮助吸附净化那点阴煞残留。
陈文依言而行。次日,那几株灵草果然精神焕发,长势甚至超过了百草园中其他同类,叶片肥厚,灵气盎然。
“宿主!这‘木翁’在园艺……呃,是灵植栽培方面的天赋,简直是点满了啊!这种直接与植物生命本源沟通、精准诊断并给出解决方案的能力,就算是专门修炼木属性功法的灵植夫,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直指核心!它简直就是个活的、会说话的《高阶灵植培育百科全书》(虽然说话不太利索)!(?w?)” 系统惊叹不已,甚至开始自动在数据库中为木翁建立“特聘园艺顾问”的档案。
陈文也是心中暗喜。若能善用木翁这项能力,百草园的产出效率和质量必将大大提高,甚至可以尝试培育一些玉简中记载、但凭他自己目前能力难以伺候的珍稀灵植。这对于他和小犀的修行,以及未来书院可能的发展,都大有裨益。
然而,美好的愿景很快被一桩小小的意外蒙上了一层阴影。
那是在木翁展现“园艺神技”后的第三天下午。小犀在后院追逐一只色彩斑斓的灵蝶(无害,纯粹玩耍),玩得兴起,不知不觉靠近了木翁栖身的阵法边缘区域。它对这个新“邻居”一直保持着好奇又畏惧的复杂心态,此刻借着玩闹的胆子,便想凑近些瞧瞧。
就在这时,木翁许是正在与体内一股较强烈的侵蚀痛苦对抗,或是神智又陷入了短暂的浑噩,未能完全控制住周身气息,一缕比平时浓郁、夹杂着明显狂乱与腐朽意味的灰绿色雾气,不受控制地从它斗篷下逸散出了一丝!
这丝气息对于感知纯净、天性喜洁的小犀而言,不啻于迎面泼来一盆腥臭污血!
“呜——!!”
小犀发出一声尖锐惊恐的尖叫,浑身银白绒毛瞬间炸起,净灵光晕应激般爆发开来,向后猛地跳开数尺,碧蓝的眼眸中充满了受惊后的恐惧与泪水,缩在陈文腿后瑟瑟发抖,传递过来委屈又害怕的意念:“臭……坏……吓……”
虽然木翁立刻惊醒,强行收敛了气息,并传递过来慌乱而歉疚的意念道歉,但小犀受到的惊吓却是实打实的。
这件事给陈文敲响了警钟。
光有交易、善意和潜在价值,是远远不够的。木翁的状态太不稳定,其存在本身对小犀、对书院可能招收的未来弟子(如果真有的话)、甚至对百草园中那些相对娇弱的灵植,都是一个潜在的、不可控的风险源。
“系统,你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咱们这个‘成员’构成越来越复杂的小团体。” 陈文坐在静思居的书桌前,铺开一张略显粗糙但尚可书写的自制纸张(用后院某种坚韧草叶初步鞣制而成),提起了那支找到的旧毛笔。
“宿主终于要开始行使‘山长’的立法权了吗?本系统举四脚(如果数据流有脚的话)赞成!早就该给那个随时可能掉‘腐朽渣’的木头疙瘩上上紧箍咒了!不过宿主,你打算怎么写?《蕴秀书院临时管理条例》?还是《特殊客卿行为守则》?需要本系统提供格式模板或历代宗门戒律参考吗?(??????)??” 系统立刻来了精神,跃跃欲试。
“不必太复杂,但要明确、可执行。” 陈文沉吟道,笔尖蘸了蘸用矿石粉末和灵胶调制的简易墨汁,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字。
他结合《书院杂录·育人篇》中的管理理念、青衿散人留言中“持正守心”的核心要求,以及当前书院只有“一人、一兽、一朽灵”的特殊现状,开始草拟蕴秀书院(陈文版)的第一份正式“院规”。
这份院规并未追求面面俱到,而是针对性强,分为几个部分:
一、核心宗旨:
1. 书院立足之本,在于“持正守心,教化育人(及引导向善),守护清宁”。
2. 院内成员(包括暂居者),需互相尊重,不得无故侵害他人(它兽、它灵)身心安全与正当权益。
二、山长(陈文)权责:
1. 拥有书院最终管理权、资源分配权、成员去留决定权。
2. 负有庇护成员、引导向善、维持书院正常运转秩序之责。
3. 需以身作则,勤修不辍,公平处事。
三、成员(当前特指客卿木翁)行为规范:
1. 活动范围:严格限定于指定栖身区域及山长临时指定的工作区域(如百草园特定地块),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书院核心生活区(静思居、藏微阁、天井等)。
2. 气息管控:需时刻尽力收敛自身不稳定及带有侵蚀、狂乱倾向的气息,尤其在感知到其他成员(特别是小犀)靠近时。若出现失控征兆,须立即主动退避或发出警示。
3. 工作与贡献:依约定提供周边情报、协助灵植培育等。贡献将记录,可作为换取更多灵气滋养、研究净化方案的依据。
4. 紧急条款:若因神智彻底狂乱或侵蚀爆发而对书院及其他成员构成严重即时威胁,山长有权启动阵法隔离或驱逐程序。
四、灵兽(小犀)相关:
1. 享有在书院安全区域内自由活动、受庇护的权利。
2. 需听从山长基本教导,不得故意破坏书院设施(如乱刨灵植、撕咬书籍等)。
3. 山长有权对小犀进行必要的引导、训练与管教。
五、附则:
1. 此院规为初版,日后可根据实际情况,经山长同意后增补修订。
2. 所有成员(包括未来可能加入者)入书院或确立关系时,需知悉并同意遵守此院规基本精神。
陈文写得很慢,字迹工整(得益于前世功底)。他写完后,又仔细读了两遍,修改了几处措辞,使其更加清晰无歧义。
“系统,记录存档,并翻译成木翁能理解的、更简化的意念版本,稍后传递给它。” 陈文吩咐道。
“收到!《蕴秀书院第一号管理章程(陈文山长签发)》已归档!正在生成‘木头疙瘩友好版’意念包……包含重点条款摘要及违反后果警告……搞定!( ̄▽ ̄)~*” 系统效率很高。
陈文拿起写好的纸张,走到院中。小犀还有些蔫蔫的,趴在天井的石桌上。陈文走过去,将院规中关于它的部分,用最浅显的意念解释给它听,重点强调了它的“权利”和“不许乱啃灵果”(尤其指了指后院那株它最爱的蓝莹藤)的“义务”。
小犀听着,碧蓝的眼睛眨巴着,似乎明白了自己“受保护”的地位,也记住了“乱啃果子会被说”,情绪好转了一些,轻轻“呜”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接着,陈文通过阵法,将系统打包好的、关于木翁行为规范的意念摘要,清晰地传递了过去。其中特意强调了“活动范围”、“气息管控”和“紧急条款”,并附上了小犀受惊的例子作为警示。
阵法边缘的凹隙中,木翁沉默了许久。然后,一段带着郑重、反思与全然接受的意念传来:
“……山长……立规……英明……木翁……自知隐患……往日浑噩……几酿大错……惊扰灵犀……愧甚……此规……木翁……定当严守……以赎前愆……以报收留之恩……”
它的意念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明确的规矩,对它这种时常游走在失控边缘的存在而言,何尝不是一种“锚定”和“保护”?让它知道界限在哪里,什么能做,什么绝不能做。
“好。” 陈文意念回应,“望你谨记。日后表现若佳,贡献卓着,未必没有放宽限制、甚至真正融入书院之日。”
“谢山长……木翁……定当尽力……”
院规初立,虽只寥寥数条,却如一块基石,奠定了这座新生书院最初的秩序框架。它不仅仅是为了约束木翁,更是陈文开始以“经营者”和“守护者”的思维,来认真对待这片天地,对待身边每一个成员(无论其形态如何)的标志。
阳光洒在写着院规的纸张上,墨迹未干。小犀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纸角。远处阵法边缘,木翁的气息变得异常收敛而平稳。
书院的日子,在有了明确的“规矩”之后,似乎步入了一个更加稳定、也更具发展潜力的新阶段。
当然,陈文知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木翁算半个)。真正的考验,在于日复一日的践行,在于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应变。
但无论如何,第一步,已经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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