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的光芒与洞窟深处那片淡绿荧光相互交融,为这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带来了些许朦胧的光明。
陈文谨慎地向前移动。脚下是平整的、似乎经过打磨的岩石地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落下,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荡起微尘,在荧光中飞舞。空气滞重,流动缓慢,那股混合着浓郁生机与诡异衰败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而愈发明显,甚至形成了一种感官上的割裂感——一边是令人毛孔舒张的草木清灵,一边是让人心生压抑的迟暮腐朽。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洞窟中央区域的景象终于完全展现在他面前。
那确实是一片规模不小的“药圃”。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片规划极为严谨、设施相当完备的古代灵植培育基地。整体呈长方形,由一条条半人高的、用某种淡白色玉石垒砌的田垄分隔成数十个规整的区块。每个区块大小一致,内部土壤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即使历经漫长岁月,依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丰沛地力与灵气。
许多田垄中,都残留着植物的痕迹。
有些,依然“活着”。
在左侧一片区域,几株形态奇异的植物在幽幽荧光下舒展着枝叶。一株通体如玉、叶片呈半透明状的小树,枝头挂着几颗樱桃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果实;旁边是一丛深紫色的藤蔓,藤蔓上开着零星几朵不断变幻着蓝紫光彩的小花,无风自动,仿佛在呼吸;更远处,还有一片低矮的、叶片如同金色羽毛的草丛,散发着锐利的金灵气。
这些植物状态说不上极好,枝叶间能看出岁月带来的些许萎靡和能量不济,但它们确确实实散发着活跃的、精纯的草木生机,正是陈文之前感应到的那65%生机的主体。它们似乎被某种残留的阵法力量维系着最低限度的生存,静默地在此生长了无数年。
然而,与之形成鲜明甚至可怖对比的,是药圃右侧,以及中间部分大片区域。
那里,同样有着植物曾经存在的痕迹——干枯扭曲的枝干、化为灰烬的叶片轮廓、甚至一些萎缩成石头般的果实或根茎。但它们通体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色或焦黑色,仿佛所有的生命精华和色彩都在一瞬间被抽干、凝固,只剩下一具具植物的“化石”标本。更诡异的是,这些“死寂”的植物残骸上,并没有腐败的气息,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悸的“空”与“寂”,那28%的“沉寂\/衰败”灵气,正是从这些区域弥漫开来。
生与死,荣与枯,在这片地下药圃中,以田垄为界,被凝固成了一幅极端对立的静止画卷。
“系统,分析这些植物残骸和活体灵植。”陈文停在药圃边缘,没有贸然踏入那些看似平整的田垄之间。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残存的防护或触发式禁制。
“正在扫描……对比《山河正典·辅灵篇》及系统灵植数据库……识别中……”系统声音带着严肃,“存活灵植:白玉菩提果,三品灵植,果实有宁心静神、辅助悟道之效,成熟期极长;幻彩幽萝,四品灵植,藤花可致幻,亦可炼制高级定神丹药;金羽剑草,三品灵植,叶片蕴含锋锐金气,可炼器或辅助修炼金行功法……这些灵植品阶不低,但普遍存在灵力亏空、生长停滞现象,推测因维持阵法能量不足导致。(′?w?`)”
“枯死灵植残骸……无法精确识别原有物种,因其生命形态已被彻底‘改变’。检测到其物质结构被一种强大的‘枯寂’法则或类似力量侵蚀,生命能量被瞬间‘抽空’或‘冻结’,而非自然枯萎腐败。残留的‘沉寂\/衰败’灵气,即为该法则力量的残留体现。此力量性质……与《山河正典》‘镇岳’篇中提及的‘地脉归寂’、‘万物凋零’等描述部分契合,但更为极端和集中,疑似人为引导或阵法失控导致!(⊙?⊙)”
人为引导或阵法失控?陈文心中凛然。这意味着,这片药圃的异常状态,很可能不是自然形成,而是这片遗迹封禁的一部分,或者是当年发生的某种变故的结果。
“能判断这种‘枯寂’状态是何时形成的吗?是否还有扩散风险?”这是最关键的。
“无法精确判断形成时间,但从能量残留的稳定性和与周围环境(包括存活灵植)达成脆弱平衡来看,应发生在很久以前,且目前处于相对‘静止’状态。扩散风险……极低,但强烈不建议宿主或小犀接触那些枯寂区域,尤其是不要试图用灵力或生机去刺激它们,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反应。?(?`^′?)?”
陈文点点头,目光从药圃移开,开始打量更远处。
药圃后方,靠近洞窟岩壁的地方,似乎有几处人工建筑。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药圃(始终保持距离),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几间依着岩壁开凿出来的石室,门户简陋,甚至没有门板。其中两间已经坍塌了小半,碎石堵塞了入口。唯一一间保存相对完好的石室,门口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架碎片和破裂的陶罐。
陈文在门口停下,先用碎片光芒向内照了照。
石室不大,约莫十几平米。内部陈设简单:一张石床(上面铺着的兽皮早已化为尘埃),一张石桌,两个石凳。石桌上,竟然还放着几样东西!
一个歪倒的、布满裂纹的玉瓶;两片颜色暗淡、灵气近乎消散的玉简;以及……一个巴掌大小、材质非金非玉、呈深褐色、表面刻有简单山峦纹路的扁平方盒。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石桌后的岩壁上,似乎刻着一些字迹!
陈文心中一紧,先示意小犀守在门口警戒(虽然门外追兵暂时进不来,但这洞窟内未必绝对安全),自己则屏息凝神,运转起一丝“蕴山生气”护体,这才缓步踏入石室。
灰尘扑面。他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地面和四周,确认没有隐蔽的阵法波动后,才走到石桌前。
玉瓶空空如也,裂纹中满是尘土。两片玉简入手冰凉,神识稍稍探入,便感觉其中神念印记早已在岁月中磨灭殆尽,只剩极其模糊、无法连贯的碎片画面,隐约有山川草木之影,已无法读取有效信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深褐色方盒上。
方盒没有锁扣,似乎只是简单合上。陈文用一根从地上捡起的细小石枝,轻轻挑开盒盖。
“咔。”
盒盖应声而开。
里面没有机关,没有丹药,也没有灵石。只有一卷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不知名兽皮?或者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薄革。
陈文小心翼翼地用石枝将兽皮卷拨弄出来,平摊在布满灰尘的石桌上。
兽皮保存得相对完好,质地柔韧,只是边缘有些脆化。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似朱砂又似血渍的颜料,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文字是一种古老的篆体,但与无垠界现今通用的篆文有差异,更接近陈文在《山河正典》传承“意域”中见过的某些上古铭文。好在系统立刻开始了辅助识别翻译。
“宿主,文字识别中……此为上古‘岳文’变体之一,常用于‘镇岳’一脉内部记载非核心传承的杂务、日志或区域性事务……翻译需要时间,请稍候……( ? ?w?? )?”
陈文耐心等待,同时目光转向岩壁上的刻字。
岩壁上的字迹更大,更潦草,用的是更为通用的古篆,且其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凌厉的剑意(或刀意),刻痕深陷入石,显示刻画者当时心绪激荡或修为精深。
这些字,系统翻译起来更快:
“乾元历,七千三百四十二年,秋。地脉异动,‘枯荣劫眼’不稳,外围封禁裂隙渐生。师尊携‘厚土印’前往劫眼核心加固,命我守此‘外圃’,维持‘生阵’,接引地气,滋养遗种,以待天时。”
“地动不绝,晦气上涌。生阵运转维艰,金羽、幽萝相继萎靡。以精血浇灌,暂保灵光不灭。然心神损耗甚巨。”
“已过旬月,师尊未归。劫眼方向,寂灭之气大盛……不祥之感日重。外圃‘死域’扩延三丈,白玉菩提果光泽黯淡。吾恐……”
刻字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笔画颤抖,甚至带着一丝拖痕,仿佛刻画者写到此处,要么是力竭,要么是被突发状况打断。
陈文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乾元历?这恐怕是极为古老的纪元了。镇岳一脉?师尊?厚土印?枯荣劫眼?生阵?死域?
这些关键词串联起来,再结合眼前药圃的“枯荣对立”景象,一个模糊而惊人的轮廓,逐渐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里,并非一个简单的古修士药圃遗迹!
而是一处隶属于上古“镇岳”一脉的、用来处理或者监控某个叫做“枯荣劫眼”之地的外围设施!“外圃”的存在,似乎是为了利用某种“生阵”,接引地气,培育灵植(遗种),可能兼具监测、缓冲甚至封印辅助的作用!
而那个“枯荣劫眼”,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刻字描述看,它发生了异动,导致了“死域”扩张,连这位留守的“镇岳”门人都感到恐惧,其师尊前往核心加固却一去不返……
此地最终被彻底封禁废弃,恐怕就与那“枯荣劫眼”的失控有关!药圃中大片区域被“枯寂”力量侵蚀,化为“死域”,就是明证!
那么,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洞窟,很可能就是这个“外圃”!而那扇需要镇山碑碎片才能开启的青黑色石门,就是封禁此地的门户之一!
手中的镇山碑碎片,恐怕不仅仅是钥匙,更可能与“厚土印”类似,是“镇岳”一脉的法器或信物!
陈文感到一阵口干舌燥。自己似乎无意中,闯入了一个涉及上古秘辛、甚至可能关联着某种未被完全解决的大麻烦的遗迹!
“宿主!兽皮卷初步翻译完成!这是此地留守者的一篇日常记录与阵法操作要点!信息量很大!(☆▽☆)” 系统的声音带着发现宝藏的兴奋。
陈文连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到摊开的兽皮卷上。在系统的辅助下,那些古老的“岳文”逐渐转化为他能够理解的信息。
这卷兽皮,更像是一本工作日志和操作手册的结合体。
开篇记载了此地的基本信息:“岳脉·东域第七枢机·外辅育灵圃”。确认了此处为“镇岳”一脉的设施。
随后记录了“育灵圃”的职能:一、培育、保存部分濒危或特殊灵植“遗种”;二、运转“小五行生息阵”,转化地脉灵气,为灵植提供最佳生长环境,并一定程度上净化、缓冲来自“枯荣劫眼”方向溢散的“寂灭余气”;三、监测“劫眼”及外围封禁状态,定期通过特定阵法节点向“枢机主坛”发送稳定讯号。
后面详细记载了“小五行生息阵”的各个阵眼位置、维护要点、灵力灌注节奏,以及如何通过阵法感知“劫眼”状态和封禁完整度。
最关键的信息在最后部分:
“……若‘寂灭余气’持续增强,‘生阵’运转迟滞,‘死域’蔓延不可抑制,则为‘劫眼’异变加剧之兆。当立即通过‘枢机石’(注:即石门凹槽对应之‘岳令’碎片)激发‘育灵圃’终极封禁,隔绝内外,保全‘遗种’生机火种,并尝试向主坛发送最高级别警报……封禁一旦激发,非持完整‘岳令’或修为通天者,不可从外开启,内部之人亦需至少金丹期修为,配合特定法诀方可短暂开启通道……”
看到这里,陈文全明白了。
当年,此地留守的那位镇岳门人,在发现“枯荣劫眼”异变加剧、师尊未归、“死域”蔓延后,很可能按照规程,用他手中这块“岳令”碎片(镇山碑碎片),激发了此地的“终极封禁”!
这就是为什么石门从外难以开启,内部也一片死寂的原因!封禁不仅封锁了入口,可能也极大地降低了内部的能量消耗和外界干扰,才让少数灵植和这间石室的一些东西保存至今。
而封禁的激发,也意味着当时情况已极其危急,那位留守者自己,很可能都没能活着离开……或者,他选择了与这“外圃”共存亡?
陈文心情复杂地放下兽皮卷。一段被尘封的上古往事,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和眼前枯荣并存的景象,透露出惨烈与决绝的一角。
“宿主,发现重点!”系统忽然提示,“兽皮卷背面边缘,有以隐秘灵力刻写的极小字迹,似乎是后来添加的!”
陈文立刻将兽皮卷翻过来,凑近碎片光芒仔细观看。在系统辅助放大和增强对比下,一行几乎与兽皮纹理融为一体的蝇头小字显现出来:
“劫眼之变,非比寻常。所溢之气,似含异质,非纯粹寂灭。恐有外魔侵染之嫌。若后世同门至此,切不可擅动‘死域’之物,亦勿轻易接近劫眼方向之裂隙。吾将前往探查,若三日未归……便当吾已殉岳。灵圃封禁已启,遗种火种,托付后来。”
字迹与正面不同,更显仓促凌乱,却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外魔侵染?!
陈文瞳孔骤缩!这个词汇,在《山河正典》的传承信息中隐约提及过,指向一种并非本界原生、极具侵蚀与毁灭性的邪恶力量!上古时期许多大劫,似乎都与“外魔”有关!
难道这“枯荣劫眼”的异变,背后还有“外魔”的影子?那位留守者最后前去探查,结果……不言而喻。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陈文一时有些恍惚。
他原本以为只是个有点奇遇的遗迹探索,没想到却一步步揭开了上古“镇岳”一脉处理某个疑似被“外魔”侵染的“劫眼”事件的冰山一角!自己手中的碎片,不仅是钥匙,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带着警示的遗产。
“吼……”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小犀忽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浑身毛发微微竖起,碧蓝眼眸紧紧盯着石室门外、药圃深处的某个方向,充满了警惕。
陈文瞬间回神,一把收起兽皮卷和桌上的方盒(连同玉简玉瓶也暂且收起),闪身到石室门边,顺着小犀注视的方向望去。
只见药圃深处,那片枯寂的“死域”中心区域,那些灰白色的植物残骸之间,不知何时,竟弥漫起了一层极为稀薄、近乎透明的灰暗雾气。
这雾气缓缓飘荡,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那点微弱的荧光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更让人不安的是,陈文清晰地感觉到,手中那块一直散发着温润土黄光芒的镇山碑碎片,此刻光芒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对那灰暗雾气产生了某种本能的……排斥与戒备?
“系统?”
“检测到未知惰性能量场微弱活化!能量特征与‘死域’残留‘沉寂\/衰败’灵气同源,但更为‘活跃’!疑似受到某种扰动……或……接近某种周期性‘潮汐’?警告:该雾气对生命体及灵气具潜在侵蚀性!建议远离!(???д???)”
扰动?潮汐?
陈文猛然想起门外那些追兵!难道是他们在外面的攻击或尝试破门,间接影响到了这封禁空间内部的脆弱平衡?
还是说……这“死域”本身,即便在封禁下,也依然遵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规律?
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好消息。
那灰暗雾气虽然稀薄,且扩散缓慢,但其方向,似乎正是朝着他们所在的石室这边飘来!
前有不明侵蚀性雾气缓慢逼近,后有未知追兵堵门(即便暂时进不来)。
这“外圃”遗迹,果然不是个安全的避风港。
陈文握紧碎片,目光扫过石室,快速思考。兽皮卷中提到“金丹期修为配合特定法诀可短暂开启通道”,他现在离金丹差得远,此法不通。那么,出路或许在其他地方?比如……那位留守者最后前往探查的、“劫眼方向之裂隙”?
他回想起进入洞窟时,隐约看到药圃更深处、靠近对面岩壁的方向,似乎光线更为幽暗,地形也更为复杂。
或许,那里有通往其他区域(不一定是劫眼核心,可能是其他出口或缓冲区)的路径?
必须行动了。
“小犀,我们走,离开这里,往那边探探。”陈文指了指与雾气飘来方向略偏离、通往洞窟更深处的阴影。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上古修士最后时刻的石室,对着石桌和墙壁刻字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小犀,迅速而谨慎地没入了药圃另一侧的黑暗中。
手中碎片的光芒,照亮前方未知的路径。
身后的灰暗雾气,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弥漫。
石门外,隐约的撞击声似乎还未停歇。
在这片凝固了枯荣与时间的上古封禁之地,新的探索与危机,已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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