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紫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翻涌流动，将身后震天的厮杀与绚烂的晶光彻底隔绝、吞没。一踏入西北角这片区域，外界的一切声响和光芒仿佛都被扭曲、削弱，只剩下雾气摩擦水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他们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即使有碎片微光和小犀眼眸的辅助，也只能看清前方数丈之内的景象。空气中那种奇特的、惰性的金土属性灵气浓度更高了，呼吸间都带着一股微甜的、仿佛金属粉末的味道，让灵力运转更加滞涩艰难。地面也不再是坚实的土石，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细腻的紫色晶砂，踩上去软绵绵的，行走起来颇为费力。
但这里，至少暂时摆脱了身后那些金丹修士的感知范围。浓雾与特殊灵气环境，成了他们最好的庇护所。
“方向……还能辨别吗？”牧雨靠在陈文身上，声音更加虚弱。连续的奔逃和紧张，让她刚刚压制下去的伤势和毒素似乎有反复的迹象，脸色在紫色雾气的映衬下，显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
陈文努力辨认着方向。手中的碎片在此地并无明确指向，只是散发着稳定的温润感，似乎对周围环境并无特殊反应。他抬头看向天空，试图通过雾气上方依稀透下的、被染成淡紫色的天光来判断方位，但雾气翻滚不定，难以捉摸。
“系统，能根据我们进入雾气前的最后方位和步数，大致推算当前坐标和出口方向吗？”他将希望寄托于系统的计算能力。
“正在……回溯轨迹……建立粗略模型……”系统的声音在雾气干扰下显得更加断续，“当前区域……地磁异常……能量场紊乱……推算误差较大……大致判断……出口方向……在……十点钟方向……直线距离……未知……建议……沿低矮水晶稀疏带前进……避开高能反应区域……”
十点钟方向……陈文大致判断了一下，搀扶着牧雨，小心地朝着系统指示的方向移动。小犀走在最前，碧蓝眼眸如同两盏穿透力不强但足够忠诚的小灯，努力在雾气中辨别着路径，同时不断嗅探着地面的气息，避开那些可能隐藏着危险（比如流沙坑、尖锐晶刺）的地方。
雾气中的世界光怪陆离。巨大的紫色水晶簇如同沉默的巨人，在雾中若隐若现，形态比外面更加扭曲奇异。一些低矮的、如同灌木般的紫色晶丛中，偶尔能看到点点荧光，仿佛是某种微小的晶化生物在活动。空气中除了那惰性灵气，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某种香料混合的奇异气味。
他们走得很慢，很小心。每走一段，陈文都要停下来，借助碎片的光芒仔细观察周围，确认没有追踪者的迹象，也没有误入什么明显的能量陷阱或强大生物的领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雾气似乎稍微稀薄了一些，地面的紫色晶砂也逐渐被更加坚硬的、带有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黑色岩石地面所取代。同时，周围的巨大水晶簇开始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低矮的、排列相对整齐的、仿佛被人为修剪过的紫色晶柱，如同道路两旁的护栏。
“这里……有人工痕迹。”牧雨也注意到了，强打精神，警惕地扫视四周，“很古老……像是神国风格。难道这山谷深处，也有神国遗迹？”
话音刚落，前方雾气中，一块格外高大的、如同界碑般的黑色岩石显露出来。岩石表面，刻着几个虽然风化严重、但依旧能辨认出是神国风格的符文。而在岩石后方，则是一个被几株巨大的、相互交错的紫色水晶簇半掩着的、幽深黑暗的洞口！洞口边缘有明显的开凿和打磨痕迹，向内延伸，似乎是一条人工隧道。
隧道口的岩石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碎石和晶屑，但明显有一条被清理出来的、通向洞内的小径。
碎片在此刻，终于产生了新的反应！不是强烈的共鸣，而是一种微弱的、持续的温热感，仿佛在确认着某种联系，隐隐指向隧道深处。
“隧道……通往哪里？”陈文停下脚步，犹豫不决。进入未知的隧道，风险不言而喻。但留在外面，这诡异的雾气山谷也绝非久留之地，万一青岚剑宗或影煞教的人追来，或者山谷再次发生异变……
“进去看看，但要万分小心。”牧雨做出了决定，“神国遗迹，往往意味着可能的信息和资源。而且，你的碎片有感应，或许里面有什么与我们相关的东西。总比在雾气里漫无目的地乱闯强。”
陈文点头，这也是他心中的倾向。他先让小犀靠近洞口仔细感应。小犀在洞口徘徊片刻，碧蓝眼眸中流露出困惑和警惕，但没有传递出强烈的危险警告，只是表示里面的气息很陈旧、很复杂，有淡淡的“寂气”残留，但更多的是某种凝固的“秩序”感。
两人不再犹豫，一前一后，踏入了黑暗的隧道入口。
隧道内部比外面更加阴冷干燥，空气几乎不流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尘土和岩石气味。隧道是标准的拱形，高约两丈，宽可容三四人并行，岩壁平整光滑，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镶嵌着早已熄灭的晶石灯座。脚下的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同样积满了灰尘。
碎片的光芒在这里照亮了更远的距离。他们看到岩壁上刻着一些抽象的、似乎是表示方向和距离的神国符文标记，还有一些简略的、描绘山川地脉的浮雕，风格与他们之前见过的神国遗迹一脉相承。
隧道并非笔直，而是平缓地向深处蜿蜒。走了大约百丈，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一条继续向前，更加幽深。另一条向右拐，隐约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碎片的温热感，在岔路口变得有些摇摆不定，似乎两条路都有微弱的吸引。
“走右边，有气流可能意味着更大的空间或出口。”牧雨选择了和之前类似的策略。
转向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稍微狭窄一些，但走了不远，前方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大约十丈见方的石室。石室四壁空空，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低矮的、由整块黑色岩石雕琢而成的祭坛状石台。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眼晕的符文阵列，中央有一个浅浅的、八角形的凹陷。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石台正对着入口方向的岩壁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石板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却在碎片光芒的照射下，隐隐倒映出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
就在他们踏入石室，目光扫过那面黑色石板的瞬间——
石板表面，毫无征兆地，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人影轮廓，缓缓从荡漾的“水波”中心浮现、凝聚！
那是一个身着宽大古朴长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矍铄的老者虚影！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神态安详，仿佛只是在静坐冥想。虽然只是虚影，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宁静与智慧气息，与这死寂的石室格格不入。
陈文和牧雨瞬间全身紧绷，如临大敌！牧雨甚至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小犀也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挡在陈文身前。
然而，那老者虚影并未有任何攻击举动，甚至眼皮都未曾抬起。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准备缓缓后退之时——
一个温和、醇厚、仿佛陈年佳酿般令人心静，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威严的苍老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同时在陈文和牧雨的识海中直接响起：
“两位小友，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老朽在此，已等候有缘人……很久了。”
声音平和，仿佛老友闲谈，但内容却让陈文和牧雨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等候有缘人？很久了？
这诡异石室中的老者虚影，竟然是有意识的？！而且，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或者说，是在等待任何“有缘”进入此地的人？
他是谁？神国的遗民？被困于此的残魂？还是……别的什么更加不可名状的存在？
是机缘？还是另一个更加致命、更加难以揣度的陷阱？
陈文握紧了碎片，感受着其中传来的、面对这老者虚影时，那一丝奇异的、既非亲近也非排斥，更像是……“确认”与“探究”的复杂波动。
牧雨的手依然按在剑柄上，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放松，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那老者虚影，仿佛要将其彻底看穿。
石室内，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那老者虚影静静地“坐”在黑色石板中，等待着他们的回应。
是前进，对话？还是立刻退出，逃离这突如其来的“邀请”？
陈文深吸一口气，与牧雨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骇、警惕，以及一丝……被命运之手推动至此、无法回避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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