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间的薄雾尚未散尽，塔寺乡却已暗流涌动。
秦赐一夜未眠，将完善后的方案加密发送给了王华书记。刚做完这一切，孙紫恩就急匆匆地敲开了他的门。
“秦县长，出事了！”她脸色发白，“邵老技术团队的张博士，昨晚接到一个匿名电话，对方详细列举了塔寺乡乃至九峰县教育、医疗资源的‘短板’，还暗示……暗示如果项目落户这里，他们的核心技术团队可能会被‘边缘化’，甚至暗示本地会强行要求技术转让。”
秦赐眼神一凛。这不仅是拆台，更是精准地打击技术团队最敏感的神经。
“邵老知道了吗？”
“张博士一早就向邵老汇报了，邵老很生气，但……似乎也有些动摇。现在团队内部反对落户塔寺乡的声音大了很多。”
就在这时，秦赐的手机震动，是王华书记打来的。
“秦赐，方案我看了。”王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前所未有的严肃，“很大胆，甚至可以说……疯狂。但眼下，或许这是唯一的破局思路。市里刚刚开了紧急常委会，意见分歧很大，李书记和赵市长顶住了压力，原则上同意你以县长助理的身份，全权负责与邵老的最终谈判，可以适度展示我们解决人才问题的‘特殊诚意’和‘灵活性’。”
“原则上同意”、“特殊诚意”、“灵活性”，这些词汇背后的含义，秦赐心领神会。市里给了他有限的开火权，但所有的风险，需要他自己承担。
“我明白，王书记。”
“另外，”王华语气加重，“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得到消息，东方市和南海市的招商代表团，今天上午就会抵达省城，据说带队的是分管科技的副市长，阵容强大，他们是直奔邵老来的。我们时间不多了。”
挂了电话，秦赐感到肩上的压力又重了几分。对手不仅暗中使绊，明面上的竞争也毫不留情。
他必须尽快稳住邵老和技术团队。
上午九点，秦赐陪同邵老参观规划中的工业用地。张博士依旧眉头紧锁，对周边环境不断提出质疑。
“秦县长，”张博士扶了扶眼镜，语气不算客气，“我理解地方发展的迫切心情，但我们不能拿公司的未来和团队的前途冒险。这里的基础设施和人才环境，与东方市、南海市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张博士的顾虑非常现实。”秦赐没有反驳，反而表示认同，“这也是我们正在全力解决的问题。”他话锋一转，“不过，除了硬件，我们也在思考如何为顶尖人才提供一些……更具吸引力的软性保障。”
他看似无意地提到了正在构思的“人才发展基金”框架，着重强调了“市场化运作”和“超额收益共享”的理念，但没有透露任何具体操作细节。
张博士是技术专家，但对资本运作并非一无所知。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秦赐话语中隐含的可能性，眼神中的排斥稍稍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探究。“哦？秦县长能具体说说吗？”
“细节还在完善，但核心是为愿意扎根于此的核心人才，提供一份超越常规薪酬的、与价值和贡献深度绑定的长期回报。”秦赐把握着分寸，点到即止，“我相信，真正的顶尖人才，看重的不仅仅是当下的条件，更是未来的潜力和共享发展成果的诚意。”
这番话，既是对张博士说的，也是说给旁边若有所思的邵老听的。
就在这时，秦赐的手机再次震动，是一条来自杨可欣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消息已收到，正在核实。小心林家，动静可能比想象的大。”
秦赐心中了然。杨可欣已经行动了。她父亲杨胜利副书记的态度，或许将成为打破省里僵局的关键变量。
参观结束，返回住所的途中，邵老突然对秦赐说：“小秦，东方市和南海市的客人下午就到省城了，邀请我晚上过去一叙。你怎么看？”
这是一个直接的试探，也是最后的通牒。
秦赐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必须亮出部分底牌，也必须借助即将到来的外力。
“邵老，”秦赐神色平静，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相信乡情和诚意是基础，但最终打动您和团队的，一定是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和共赢的未来。请您给我一个下午的时间。今晚，在您会见其他客人之前，我会带着我们最终的、完整的诚意方案，向您和团队做一次正式的汇报。”
邵老深深看了秦赐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近乎赌徒般的自信。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就再给你一个下午。小秦，别让我失望，也别让这片土地失望。”
“绝不会。”秦赐斩钉截铁。
车子在旅游服务中心门口停下。秦赐看着邵老和张博士走进大堂，立刻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孙紫恩下令：
“通知蒋涛，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下午三点之前，我要见到他找的那个财务顾问。另外，准备好会议室，今晚七点，我要在这里，和邵老团队做最终谈判。”
“是！”孙紫恩感受到秦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不敢怠慢，立刻跑去安排。
秦赐独自站在清晨的阳光下，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
三方角力，图穷匕见。
今晚，要么一举定乾坤，要么满盘皆输。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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