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南海深夜，游轮甲板上的海风裹着咸腥味往骨头缝里钻，净化舱的液氮白雾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白花花一片遮得人睁不开眼。成小驴刚抹掉眼角的霜花，就听见“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那声音又脆又冷，像是有人在啃生锈的铁钉。
他扒着舱门往里瞅，心脏“咚咚”跳得快要撞碎肋骨——莫菁正瘫在舱底的金属台上，后背的衣服被硬生生撑破，原本嵌在脊椎里的银色植入体正一点点往外拱，皮肤下有金色的液体在疯狂流动，顺着血管爬遍全身，最后在胳膊、胸口凝固成一块块带着细小花纹的琥珀护甲，亮得晃眼。
突然，莫菁睁开了眼。
成小驴吓得往后缩了半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双眼太诡异了，瞳孔里清清楚楚映着两个重叠的虹膜，一个是莫菁自己的，黑得像深夜的海，另一个却泛着淡淡的蓝，温柔里藏着股说不出的决绝，跟他小时候在母亲照片上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备份意识……”莫菁的声音响起来，一半是她自己的清甜，一半是带着岁月沧桑的沙哑，双重音效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你母亲在我体内存了副本，从二十年前我刚出生那天起，就刻进了基因里。”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成小驴头顶，他脑子“嗡”的一声，原本就没缓过来的预知副作用突然剧烈震荡，眼前瞬间炸开两道光。左边的画面里，莫菁正用一把锋利的合金刀划开自己的胸口，取出一团闪着蓝光的意识芯片，然后身体“砰”的一声炸开，化作漫天金色粉末；右边的画面里，她眼中的两个虹膜慢慢融合，金色护甲爬满整张脸，最后变成一个既像莫菁又像母亲的新生命体，嘴角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两种未来在眼前交替闪现，成小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鼻腔里一阵温热，鲜红的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淌，滴在手上烫得惊人。他想抬手去擦，可胳膊沉得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莫菁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护甲的光泽越来越亮，连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声响。
“砰！”
一声巨响，秦思雨拎着个扳手砸在了净化舱的控制面板上，屏幕瞬间黑了一半，火星“噼啪”乱跳。她动作快得像阵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针管，一把拽住莫菁的脖颈，手指死死按住她的颈动脉，针尖“唰”地刺进颈侧的皮肤，镇静剂一口气推了进去。
“你疯了？！”于莉刚冲过来就看到这一幕，急得嗓子都劈了，“这药剂量太大，会出人命的！”
“意识融合需要自愿，”秦思雨盯着舱壁上波动得越来越剧烈的心电图，线条跟疯了似的上下乱窜，她的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否则两种意识在一个身体里抢控制权，会引发基因海啸，到时候别说她了，整艘船的人都得陪葬！”
话音刚落，莫菁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琥珀护甲上的花纹开始变红，像是有岩浆在里面流动。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里的两个虹膜疯狂转动，像是在进行一场生死搏斗。
于莉不敢再耽搁，转身拖过旁边的电击器，电线“啪”地甩在地上，火星溅到她的裤脚。身后跟着几个刚恢复神智的赌客，他们太阳穴上的导管还在往下滴血，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可眼神已经清明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模样。
“游轮在自动驾驶！”一个穿花衬衫的赌客扶着舱门喘气，胸口剧烈起伏，“我刚才爬去控制室看过，航线被锁死了，直直指向南极！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冰川边缘了！”
“南极？”成小驴猛地抬头，鼻血还在流，糊了嘴唇一脸，“我妈当年就是在南极建了个秘密实验室，她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莫菁突然停止了抽搐，她猛地抬起手，死死抓住成小驴的手腕，力道大得像铁钳，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一股滚烫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成小驴像是被电流击中，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那是莫菁的记忆，也是母亲的记忆。
画面里，母亲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站在摆满仪器的实验室里，灯光下，她的头发上沾着细碎的雪花。年幼的莫菁躺在实验台上，闭着眼睛睡得香甜，母亲手里拿着一支基因编辑针，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她轻轻拨开莫菁后背的头发，将针管刺进脊椎，嘴里喃喃自语：“菁菁，对不起，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你，也才能完成最后的计划。”
接着，画面跳转，母亲正在修改莫菁的基因序列，电脑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滚动，原本标注着“致命花蛊”的基因链被一点点改写，最后变成了“休眠疫苗种子”，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需成小驴的玉璧疤痕激活。
“赌局从来都是陷阱。”莫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双重音效淡了些，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疼，她的右眼突然流下一滴金色的眼泪，落在成小驴的手背上，凉得像冰，“从你上船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牌局、所有的赌客，都是为了逼你激活我体内的抗原。你母亲说，只有集齐所有被花蛊感染的宿主，才能完成最终的净化。”
“净化？她要净化什么？”成小驴急得嘶吼，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莫菁胸口的琥珀护甲已经烫得快要融化，“那些赌客都是宿主？他们被花蛊感染了？”
“是，”莫菁点点头，左眼也开始流金色的泪，两张脸的表情在她脸上交替出现，一会儿是少女的无助，一会儿是母亲的坚定，“你母亲研究花蛊二十年，不是为了害人，是为了找出一种能净化所有污染基因的抗原。而我，就是承载抗原的容器，你，是唯一能激活抗原的钥匙。”
“轰——！”
游轮突然剧烈倾斜，成小驴没站稳，抱着莫菁一起摔在金属台上，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舱壁上，眼前发黑。舱外传来乘客的尖叫和东西摔碎的声响，整艘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摇晃。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白洁急促的喊声，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听得断断续续：“成小驴！不好了！莫菁的植入体在发送坐标！南极那边的装置正在过载，能量波动大得吓人，再这样下去，整个南极冰川都会被炸穿！”
成小驴猛地抬头，胸口的玉璧疤痕突然发烫，像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发出“嗡嗡”的共鸣声，跟莫菁体内的金色护甲产生了呼应。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的秦思雨，就在三人的手碰到一起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突然爆发出来。
三重意识在这一刻短暂交汇——成小驴的、莫菁的、母亲的。
无数画面涌入成小驴的脑海：母亲在南极冰原上搭建实验室，顶着暴风雪调试装置；她在灯下写遗书，泪水滴在纸上晕开墨迹；她把意识副本植入莫菁体内时，眼里的不舍和决绝；最后，她站在装置核心，对着镜头微笑：“小驴，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赌局是为了聚集所有宿主，莫菁是载体，南极装置是发射器，只要激活抗原，就能净化全球被污染的基因，这是妈妈能为你、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
“要快……”莫菁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的皮肤开始变得透明，能清楚地看到体内流动的金色液体，琥珀护甲正在一点点碎裂，“我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抗原已经开始觉醒，再不解开航线锁，我们都会被南极的装置波及。”
于莉反应最快，她一把抓过旁边的通讯器，接通了游轮的广播，声音洪亮得盖过了外面的混乱：“所有恢复清醒的乘客听着！现在立刻往甲板集合！游轮正在往南极撞，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记住，不要拥挤，相互搀扶着走！”
广播里的声音传遍了整艘游轮，原本混乱的走廊里渐渐响起有序的脚步声。那些刚恢复神智的赌客们相互搀扶着，有人胳膊还在流血，有人一瘸一拐，可每个人的眼神都亮得惊人。被夺走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回归，他们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家人，想起了被花蛊控制时的痛苦，眼中都闪着重生的泪光。
“走，去船长室！”成小驴咬着牙，一把抱起虚弱的莫菁，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皮肤的温度却越来越高。他回头冲秦思雨和于莉喊了一声，“我妈肯定在导航系统里留了密码，只有解开密码，才能调整航线！”
秦思雨点点头，抓起地上的扳手别在腰上，于莉则拎着电击器断后，三人顺着摇晃的走廊往船长室跑。脚下的地板滑得厉害，时不时有杂物从头顶掉下来，成小驴紧紧护着莫菁，后背被砸了好几下，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松手。
终于冲进船长室，成小驴一脚踹开挡在导航台前的椅子，把莫菁轻轻放在旁边的沙发上。导航屏幕上全是乱码，红色的警告灯一闪一闪，刺耳的警报声让人头疼欲裂。他盯着屏幕，胸口的玉璧疤痕越来越烫，脑海里突然闪过母亲留下的一串数字。
“就是这个！”成小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屏幕上按动密码，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每按一个数字，屏幕就闪烁一下，莫菁的呼吸就微弱一分。
当最后一个数字按下时，导航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乱码消失，出现了清晰的航线图。原本指向南极的红色箭头慢慢转向，朝着太平洋的方向移动。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蓝光，从南极冰川的方向射来，像是在回应他们的动作。
成小驴松了一口气，刚想回头看看莫菁，就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低头，看见莫菁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彻底停止，嘴角却缓缓浮起一个温柔的微笑，那笑容，跟母亲一模一样。
琥珀护甲还在她身上闪着淡淡的光，金色液体渐渐停止流动，最后凝固成一层薄薄的膜，像是给她穿上了一件华丽的寿衣。
通讯器里传来白洁的欢呼声：“航线调整成功！南极装置的能量波动开始下降了！我们安全了！”
船长室外，甲板上的乘客们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哭声、笑声混在一起，在南海的夜空中回荡。
可成小驴却抱着莫菁，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他知道，莫菁走了，带着母亲的意识一起离开了。这场跨越二十年的赌局，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他低头吻了吻莫菁的额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谢谢你，也谢谢妈。你们的心愿，我会替你们完成。”
就在这时，莫菁胸口的琥珀护甲突然裂开一道缝，从里面掉出一个小小的蓝色芯片，滚到成小驴的手心。芯片上刻着一行小字：“小驴，真正的净化，才刚刚开始。”
成小驴握紧芯片，抬头望向窗外。南海的夜空繁星点点，远处的南极方向，蓝光还在闪烁，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那些被净化的宿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还有母亲没说完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面对。
他怀里的莫菁已经冰冷，可他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火。不管未来有多难，他都要走下去，因为这是母亲和莫菁用生命为他铺好的路。
甲板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成小驴却觉得无比安静。他看着手心的蓝色芯片，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真正的英雄，不是不会流泪，而是流泪之后，还能笑着往前走。”
他擦干眼泪，轻轻把莫菁放在沙发上，站起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秦思雨和于莉站在他身边，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决心。
这场赌局结束了，但另一场更大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那个藏在芯片里的秘密，又会将他们引向何方？成小驴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绝不会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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