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深夜“暗诊”后,沈沐所处的偏僻宫院,表面上依旧被严加看管,但暗地里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送来的饭菜质量明显提升,从粗糙的饭食变成了精致的四菜一汤,甚至偶尔会有一壶清茶。
送饭的小太监依旧沉默,但眼神里少了之前的鄙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好奇与谨慎。床榻上也换上了更柔软的被褥。
沈沐清楚,这是萧玄在用他的方式,确认并提升他的“价值”。
那晚的调息法确实起了作用,让这位多疑的暴君看到了切实的效果。
但沈沐并未因此放松警惕,他深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更像是一件好用的工具,用得顺手时自然珍惜,一旦出现问题或失去价值,被丢弃乃至毁掉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他利用这短暂的“平静”,通过送饭太监的只言片语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模糊对话,结合原身的记忆,不断拼凑着宫廷的势力版图,尤其是关于太后与御医的信息。
自己这个凭空出现、以“奇技淫巧”接近皇帝的人,绝不会被既得利益集团所容。
冲突,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天,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上午时分,院门外的锁链被哗啦一声打开,声音粗暴,与之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风格截然不同。
涌入的不是熟悉的黑衣人,而是四名身着甲胄、神色冷厉的宫廷禁卫。
为首一人,面容肃杀,目光如刀般刮过沈沐,声音洪亮而毫无敬意:“奉太后懿旨,人犯沈沐,涉嫌以巫蛊邪术魅惑君上,即刻押往长乐宫问话!”
来了。
沈沐心中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平静。
太后,皇帝名义上的母亲,代表着旧贵族和外戚的利益,绝不会坐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影响皇帝,进而动摇他们的权势。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多问,只是平静地站起身,配合地伸出双手。
那禁卫统领似乎有些意外他的镇定,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给他上枷锁,只是示意两名手下一左一右紧紧跟随着他,向外走去。
这一次,他们没有走隐蔽的小路,而是堂而皇之地行走在宫道之上。
沿途遇到的宫人无不惊惶避让,垂首躬身,连偷看一眼都不敢。
沈沐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般聚集在他背上,充满了恐惧、好奇,或许还有幸灾乐祸。
这是一种公开的羞辱,也是一种示威。
太后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刚刚得到皇帝一丝青睐的“妖人”,是如何不堪一击地被拿下。
长乐宫,太后的居所,与萧玄的宫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里装饰更为繁复华丽,熏香浓郁,处处彰显着积淀的权势与奢靡。
但在这份华丽之下,同样透着一股陈腐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殿内,气氛肃杀。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繁复宫装、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正是当今太后。
她保养得宜,眼角虽有细纹,但一双凤目不怒自威,此刻正带着冰冷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厌恶,盯着被押解进来的沈沐。
她的下首,坐着一位身着御医官服、须发花白的老者,面容古板,眼神倨傲,想必就是那位首席御医。
两侧还侍立着不少宫女太监,皆是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跪下!” 禁卫统领喝道。
沈沐依言跪下,姿态却依旧不显卑微:“草民沈沐,参见太后。”
太后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而是用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凤座的扶手,声音冷冽:“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究竟是何等样人,竟敢以妖言迷惑皇帝?”
沈沐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太后。
他感觉到太后目光中的压力,那是一种久居上位、习惯掌控一切的眼神。
“太后明鉴,草民并未行魅惑之事,只是略通调息安神之法,为陛下缓解些许不适。” 沈沐语气平稳地回答。
“哼!调息安神?”
旁边的老御医立刻嗤之以鼻,声音洪亮地反驳,“陛下龙体欠安,自有太医院精心调理。你一个来历不明的死囚,懂得什么医术?不过是些装神弄鬼、蛊惑人心的巫蛊之术罢了!太后,此等妖人,留之必生大祸!”
他直接扣上了“巫蛊”的大帽子,这在宫廷中是足以株连九族的重罪。
太后满意地看了一眼老御医,再次看向沈沐,目光更加冰冷:“张御医乃杏林国手,行医数十载,难道还不如你一个黄口小儿?你那些邪术,短期或有些许效用,实则乃是透支陛下元气,后患无穷!哀家岂能容你戕害皇帝龙体!”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充满了“关心则乱”的意味,但沈沐听出了其下的权力博弈——太后绝不允许有任何脱离她掌控的力量,影响到皇帝。
沈沐心中冷笑,知道此刻辩解无用,对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将他彻底踩死的理由。
他需要扭转这种被审判的被动局面。
他不再看咄咄逼人的御医,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太后,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太后笃信草民所用为巫蛊邪术,不知可否告知,巫蛊之术,通常有何表征?”
太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蹙眉道:“无非是诅咒、傀儡、乱人心智!”
“那请问太后与张御医,” 沈沐的目光扫过两人,“草民为陛下施行所谓‘邪术’时,可用符咒?可用偶人?可有点燃什么诡异香料?陛下是在施术后神智昏聩,还是……神思稍显清明,情绪略为平复?”
“这……” 张御医一时语塞。
他们得到的消息,确实只提及皇帝深夜密见此人,之后情绪似乎稳定了些,并无任何传统巫蛊的迹象。
太后凤目一寒:“巧言令色!纵无表象,其心可诛!你所用必是更为隐秘的邪法!”
“原来如此。”
沈沐轻轻点头,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也就是说,太后与御医大人,仅因草民所用之法超出诸位认知,便断定其为邪术。
那么,若有一种‘病’,其症状超出诸位认知,是否也可断定为‘邪祟入体’,无需医治,直接烧死便可?”
他顿了顿,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目光转向张御医,问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张御医,请问太医院中,或因惊吓,或因重大变故,突然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乃至肢体瘫痪,但身体并无实质损伤之症,该如何医治?”
张御医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抚须答道:“此乃癔症,多因情志不舒,痰迷心窍所致。需以汤药化痰开窍,辅以针灸……”
“效果如何?” 沈沐追问。
张御医脸色有些难看:“此症……颇为棘手,时好时坏,难以断根。”
这是实情,癔症也就是转换障碍,在古代确实属于疑难杂症。
沈沐不再看他,转而向太后躬身一礼:“太后,草民愿请一试。请找一位这般‘癔症’病患,若草民无法当场让其症状有所缓解,无需太后下令,草民自愿领受一切刑罚。”
他抬起头,目光清亮而笃定:“但若草民侥幸成功,则请太后与御医明鉴,草民所用,非是巫蛊,而是……医者之心,与格物之道。”
话音落下,满殿皆静。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她没想到沈沐竟如此大胆,主动提出当场验证。
张御医更是脸色铁青,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沈沐站在那里,如同风暴中心,却奇异地稳定。
他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打破僵局,将“心理学”堂堂正正摆上台面的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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