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死芦苇荡,重返岳州城,李逍遥却感觉像是换了一番天地。心头三滴精血的损耗,带来的不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有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疲惫感,仿佛精神气都被抽走了一部分,内力运转也滞涩了许多,需要耗费更多的心神才能驱动。
张道士看着李逍遥苍白的脸色,难得地收起了嬉笑,塞给他一瓶丹丸:“固本培元的,每天吃一颗。亏空的心头血不是小事,得慢慢调养,这段时间尽量别跟人动手,能跑就跑。”
李逍遥默默接过药瓶,点了点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但四十九天的时限如同悬顶利剑,他没有任何休息的资本。
“九种药材,冰山雪莲应在极北苦寒之地,地火灵芝多见于南方火山地带,忘川幽昙据说只开在幽冥交界之处……皆是世间难寻之物。”李逍遥回忆着泥菩萨所说的九种药材,眉头紧锁,“唯有‘金鳞蟒蜕’和‘雷击木心’,或许在洞庭湖周边山脉中有可能找到线索。”
张道士摸着下巴道:“没错。金鳞蟒喜阴湿,常居于深山大泽的洞穴之中,其蜕下的皮膜坚韧无比,蕴含着其一身精华,是中和还魂草极阴死气的关键辅药之一。而雷击木心,则需寻找那些被天雷劈中后侥幸未死、反而孕育出一丝生机的古木之心,蕴含天雷破邪之力。咱们就先从这两样下手!”
两人决定先行寻找相对线索明确的金鳞蟒蜕。
岳州城内外,因拍卖会临近,各种交易和信息流通变得异常活跃。张道士再次发挥他长袖善舞的本事,混迹于茶楼酒肆、黑市巷弄,用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和看似荒诞不经的消息,竟真从几个老采药人和山民口中,打听到城北百里外的“黑风岭”深处,似乎有金鳞大蟒出没的传闻,据说其鳞甲在暗处能泛金光,吼声如牛。
事不宜迟,两人当即出城,再入山林。
黑风岭山势险峻,林深叶茂,毒虫猛兽遍布。李逍遥因气血亏虚,感知和反应都慢了一拍,有几次险些被藏在落叶下的毒蛇咬中,幸得张道士及时出手,用铜钱将其钉死。
“你这样不行。”张道士皱眉道,“越是强大的异兽,对气血感应越敏锐。你现在气息虚弱,就像是黑夜里的灯笼,不仅容易成为目标,那金鳞蟒若是感知到,恐怕会提前躲起来或者暴起发难。”
李逍遥沉默片刻,道:“可有暂时隐匿气息之法?”
张道士沉吟了一下,又从他那仿佛无所不有的道袍里摸索起来,最后掏出一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玉佩,玉佩上刻着模糊的云纹。
“这‘敛息佩’你戴着,能收敛你自身气息,模拟周围环境。不过效果有限,遇上感知特别敏锐的或者距离太近,还是会被发现。而且,它无法完全掩盖你弟弟那块地心暖玉的生机波动。”他将玉佩递给李逍遥。
李逍遥接过玉佩佩戴好,果然感觉自身散发的气息微弱了许多,那种仿佛被林中野兽隐隐窥视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多谢道爷。”
“谢啥,记得折现就行。”张道士摆摆手,继续在前开路。
根据山民模糊的指引,两人在深山老林中搜寻了整整一日,终于在一处峭壁下的潮湿山谷中,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巨大洞口。洞口附近散落着一些巨大的、带着淡淡腥气的动物骨骼,岩壁上还有着明显的、被巨大身躯摩擦过的痕迹。
“应该就是这里了。”张道士神色凝重起来,示意李逍遥收敛声息。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一股浓烈的腥臊气扑面而来。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隐隐有沉重的呼吸声从深处传来。
张道士取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微微颤抖,指向洞内。“阴气极重,还有一股不弱的妖气,错不了。”
他让李逍遥在洞外戒备,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向洞内摸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李逍遥守在洞口,手握剑柄,全神贯注地感应着洞内的动静,同时也要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洞内那若有若无的沉重呼吸,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内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李逍遥忍不住想要进去探查时,洞内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和张道士气急败坏的低骂:“妈的!这长虫醒了!好硬的皮!”
紧接着,一道金光猛地从洞深处窜出!速度快得惊人!
李逍遥定睛一看,正是张道士!他道袍上沾了些许污泥,显得有些狼狈,但手中却紧紧抓着一段约莫尺许长、金光闪闪、如同软甲般的物体——正是金鳞蟒蜕!
而他身后,腥风大作,一声愤怒的嘶鸣震得整个山洞嗡嗡作响!一个水桶粗细、头顶有一个微微鼓包、全身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巨蟒,正瞪着猩红的竖瞳,疯狂地追了出来!它所过之处,岩石崩裂,声势骇人!
“到手了!风紧扯呼!”张道士将蟒蜕往怀里一塞,身形如电,向着山谷外狂奔!
李逍遥也不敢怠慢,立刻施展身法跟上。
那金鳞蟒显然对自己守护的蜕皮被抢走愤怒至极,紧追不舍,速度奇快,庞大的身躯在山林间横冲直撞,碾倒无数树木。
两人一蟒,在密林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李逍遥因气血亏损,轻功速度受到影响,渐渐落在了后面。那金鳞蟒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虚弱,竟舍弃了前面的张道士,巨头一摆,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臭的狂风,猛地向李逍遥噬咬而来!
獠牙森森,腥风扑鼻!
李逍遥瞳孔一缩,此刻闪避已是不及!他猛地一咬牙,强提内力,不顾经脉的刺痛感,长剑出鞘,太极剑意瞬间凝聚,剑尖颤动,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迎向那噬来的巨口!
太极圆转·卸力!
嘭! 剑尖精准地点在巨蟒的上颚,一股沛然巨力如同山洪暴发般沿着剑身传来!李逍遥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直流,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上,喉头一甜,险些吐血!
但那巨蟒也被这精妙的一剑点得头颅猛地向上一扬,攻势微微一滞。
就这瞬间的停滞,已然足够!
“孽畜敢尔!”前方的张道士去而复返,见状大怒,手中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将一张绘制着玄奥雷纹的紫色符箓打了出去!
“敕令·掌心雷!”
那紫色符箓迎风便燃,化作一道刺目的紫色电蛇,发出噼啪炸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劈在了金鳞蟒的七寸之处!
轰! 雷光爆闪!
金鳞蟒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七寸处的鳞片被雷符炸得一片焦黑,甚至露出了里面的血肉!它显然对这至阳至刚的雷法极为忌惮,猩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恐惧,竟不敢再追,猛地调转方向,狼狈不堪地窜回山林深处,很快消失不见。
张道士赶到李逍遥身边,关切道:“没事吧?”
李逍遥压下翻腾的气血,摇了摇头:“无妨,只是牵动了旧伤。”他看着巨蟒逃走的方向,心有余悸。这金鳞蟒的实力远超预料,若非张道士及时用出威力强大的雷符,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这玩意儿快成精了,头顶都鼓包了,再修炼些年怕不是要化蛟。”张道士也是心有余悸,拍了拍怀里的蟒蜕,“不过总算到手了,品相还不错。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迅速离开黑风岭,寻了一处僻静小溪边稍作休整。
李逍遥处理了一下虎口的伤势,服下丹药调息。张道士则美滋滋地欣赏着那金光闪闪的蟒蜕。
“第一样到手,还算顺利。”张道士道,“接下来是雷击木心。这玩意儿比金鳞蟒蜕更讲缘分,得找那些被天雷劈过的古木,还得恰好留有生机未绝的木心……咱们得往高处走,去那些容易引雷的山头碰碰运气。”
休整完毕后,两人再次启程,向着洞庭湖周边那些以险峻和高耸着称的山峰行进。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黑风岭后不久,几个穿着劲装、带着捕蛇工具的身影出现在了那个山洞前。他们检查了打斗痕迹和巨蟒留下的血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有人抢先了一步!金鳞蟒蜕被取走了!” “看这雷法痕迹……是玄门正宗的手段!” “搜!他们肯定还没走远!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绝不能让人截胡!楼主需要这蟒蜕炼制‘化蛟丹’至关重要!” “发信号,通知附近的人,封锁出山的路!”
数道响箭带着尖啸声射入空中炸开。
一场因为金鳞蟒蜕而起的风波,悄然酝酿。而寻找雷击木心的路途,注定也不会平静。
李逍遥和张道士刚离开黑风岭范围,正准备攀爬附近最高的“望雷峰”时,李逍遥佩戴的那枚“敛息佩”忽然微微发热,表面流转的云纹似乎紊乱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猛地停下脚步,低声道:“道爷,好像有点不对。”
张道士也收敛了笑容,侧耳倾听片刻,脸色微变:“有人追上来了!人还不少!脚步轻盈,气息内敛,是高手!妈的,肯定是冲着蟒蜕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李逍遥状态不佳,对方人多势众且来者不善……
前有未知的险峰寻木,后有神秘的追兵索蜕。
四十九天的倒计时,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加快了流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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