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挽着傅恒的手臂踏入长春宫。殿内暖意融融，皇后端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时，满是欣慰。
“皇后娘娘。”傅恒微微躬身行礼，声音平淡无波。我亦跟着屈膝，轻声道：“臣妇尔晴，同傅恒向主子谢恩。”
皇后笑着抬手：“都起来吧，自家人不必多礼。”她的目光在傅恒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我，“尔晴，往后便是富察家的宗妇，要好好辅佐傅恒，打理家事。”
我垂首点头应是，指尖却能感受到傅恒手臂的僵硬。他的目光越过殿门，飘向了宫外，神色有些恍惚，连皇后的话都没太听进去。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我看见了殿外石阶下仍在一步一叩首的魏璎珞。傅恒的心思彻底被她勾走了，眉头微蹙，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眷恋。他周身的气息都变了，先前的平静不过是伪装。
皇后自然也察觉到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温和地转向我，拉着我的手细细询问大婚事宜，又叮嘱我照顾好傅恒的饮食起居。我始终低头应是，心里清楚，皇后这是在替傅恒圆场，也是在安抚我。
说了半晌，皇后看向一旁侍立的明玉，道：“明玉，你陪尔晴去偏殿歇歇，说些体己话。”
明玉应声上前，我对着皇后屈膝告退，跟着她走出殿门时，余光瞥见皇后看向傅恒，语气沉了些：“傅恒，你该醒醒了。”
偏殿里，明玉拉着我抱怨魏璎珞不知好歹，我却没太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傅恒方才的眼神。他心里装着魏璎珞，这一点，我早已知晓，可亲眼看见他在大婚谢恩之日依旧如此，心里还是泛起一丝苦涩。
另一边，正殿里的皇后正语重心长地劝解傅恒：“魏璎珞有她的执念，你也该有你的归宿。你与尔晴已成亲，她是你的妻子，往后你的余生，都该与她携手相伴。放下过去，才能过好当下，莫要辜负了自己，也辜负了尔晴。”
傅恒沉默着，指尖紧握成拳，良久才低声道：“傅恒知晓了。”只是那语气里的迟疑，谁都听得出来。
宫门外的冷风卷着落叶扑来，我拢了拢大红朝服的领口，转头看向身侧的傅恒。他自踏出长春宫起，便冷着一张脸，眉峰紧蹙，周身寒气逼人，一路沉默不语，连多余的眼神都未曾分给我半分。
我倒觉得无所谓，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鸾凤纹样，心里暗自发笑——婚姻这回事，本就难得十全十美，生活过得去，总得带点绿才显得“鲜活”。
他心里装着魏璎珞，大婚之日尚且魂不守舍，如今谢恩归来，怕是还在为殿外叩首的身影心神不宁。我懒得去问，也懒得去争，至于他的心在何处，于我而言，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点缀。
“走吧，傅大人。”我率先迈开脚步，语气平淡无波，“府里还有诸多事宜等着打理，总不能让下人看了笑话。”
傅恒闻言，脚步顿了顿，转头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似是没想到我会是这般反应。我却懒得理会，径直走向等候在外的马车，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身影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孤寂。
反正日子还长，他的冷脸也好，执念也罢，我都能接着。毕竟，比起深宫的尔虞我诈，这点“绿”，算不得什么。
赦免的旨意来得突然，像是一阵急雨扫过宫墙。魏璎珞一身素衣未换，额角磕出的红痕还未消退，便跟着传旨太监重新踏入了长春宫的门槛。
殿内的暖意依旧，明玉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脸上满是不忿，却碍于规矩没敢多言。皇后坐在软榻上，望着走进来的魏璎珞，眼神复杂，有疼惜，也有几分无奈，终究还是温声道：“回来了就好，往后安分当差，莫要再这般执拗。”
魏璎珞屈膝行礼，声音依旧清亮，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锋芒：“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谨记教诲。”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殿外，像是在寻找什么，触及空荡的回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回到富察府，车轱辘刚碾过门前的青石板，傅恒便推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径直往书房走去。玄色朝服的衣摆扫过庭院里的菊花丛，连片刻停留都没有，背影透着掩不住的低落。
我慢悠悠地扶着丫鬟的手下车，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只淡淡收回目光。府里的下人早已候在两侧，见我回来，齐齐躬身行礼。我挥挥手让他们各自退下，既没去书房劝，也没追问他的心思——他心里装着谁、情绪如何，于我而言，本就无关紧要。
往后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晨起我会带着管事娘子清点府中用度，核对账本，将偌大的富察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午后得空，便在庭院里练会儿古筝，或是翻出库房里的珠宝首饰细细研究，琢磨着不同品级的规制与做工；晚膳时，丫鬟会将饭菜分别送到书房和内院，傅恒大多在书房待到深夜才回房，两人虽同处一室，却鲜有言语。
他依旧时常情绪低落，偶尔看着窗外发呆，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从不去打扰，也从不主动搭话，只过好自己的日子。他若愿意沟通，我便听着；他若执意沉默，我也乐得清静。毕竟，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真心，何必自寻烦恼？
从宫里回来的第一天，傅恒宿在书房。
第二日掌灯时分，我摒退了所有丫鬟，独自踏着月色走向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烛火，隐约能看见傅恒伏案的身影——他果然又要宿在这里。
我推门而入，傅恒抬头见是我，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夜深了，你该回房歇息。”
“傅大人倒自在。”我走到案前，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已成亲，你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有丈夫日日宿在书房，让妻子独守空闺的道理？”
傅恒放下手中的笔，脸色沉了沉：“我心绪不宁，想独自静一静。”
“静？”我嗤笑一声，言辞陡然犀利，“傅大人是在想长春宫那位吧？想魏璎珞一步一叩首的模样，还是想你们从前查案时的‘默契’？”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攥紧了手中的狼毫：“休得胡言！”
“胡言？”我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傅大人以为，你和魏璎珞那点心思，真能瞒天过海？若是我明日进宫，在皇上面前哭诉，说你我大婚之夜你便对我冷淡，只因心里装着魏璎珞，还说你们早有情愫暗生——你说皇上会如何？”
傅恒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皇上素来宠信皇后，看重富察家的脸面，定会为了平息流言，将魏璎珞讨来给你做小妾。”我看着他越发难看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人成了你的妾室，日日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你说她会不会恨你一辈子？恨你让她从皇后身边的红人，变成见不得光的外室般的存在？”
“你敢！”傅恒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看着我，眼底满是怒火，却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他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要闹到皇上跟前，受损的不仅是他的名声，更是魏璎珞的前程。
我直起身，拍了拍衣袖：“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是富察家明媒正娶的夫人，护着自己的体面天经地义。要么，你现在跟我回房，尽丈夫的本分；要么，我明日一早就进宫，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傅恒盯着我看了许久，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闭上眼，声音沙哑：“……我跟你回去。”
我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率先走出书房。身后传来他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他不甘的心上。
我才不管他愿不愿意，碰见我，是他倒霉，管他想什么。
第三日，夜色渐浓，内院的烛火燃了又剪，剪了又燃，直到烛芯积了厚厚一层灰，傅恒的身影依旧没出现在房门口。
我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方绣帕，眼神平静无波。昨日的犀利交锋尚且温热，他倒好，转头就忘了教训，依旧要将我晾在这空房里。也好，既然他执意要逼我，那我便遂了他的意。
这一夜，我安安静静地独守空闺，晨起时故意揉着泛红的眼眶，对着前来伺候的丫鬟唉声叹气，话里话外透着委屈，却半句不指责傅恒，只说自己福薄，怕是伺候不好大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到了富察老夫人耳中。老夫人本就盼着我们早日开枝散叶，见状立刻召了我过去。我跪在她面前，垂泪不止，只说傅恒近日总精力不济，打算宿在书房一阵子，说是军务繁忙、心绪不佳，额娘是不是傅恒身子不大好。
“这孩子，难为你了，近日，傅恒要务较多，你多担待！”老夫人一拍炕桌，当即让人去请太医。不多时，太医便跟着管家来了，老夫人特意吩咐，要给傅恒开一副温补的汤药，每日一剂，务必调理好身子。
“尔晴啊，”老夫人拉着我的手，语气温软，“你是个懂事的，往后这汤药便由你亲自督办，务必看着他喝下去。男人家事业心重是好，可身子是本钱，哪能这般折腾？”
我含泪点头，恭顺地应道：“谢老夫人体恤，儿媳晓得该怎么做。”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我脸上的泪痕未干，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傅恒不是想躲吗？不是想守着他的执念吗？那我便让他躲无可躲。
我亲自带着丫鬟，端着熬得滚烫的补药去了书房。傅恒正伏案看兵书，见我进来，眉头瞬间蹙起：“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给傅大人送补药。”我将药碗放在案上，蒸汽氤氲着药香，呛得人鼻尖发痒，“老夫人听闻大人近日操劳过度，身子亏空，特意请太医开的方子，叮嘱我务必看着大人喝完。”
傅恒的目光落在药碗上，又扫过我脸上“关切”的神色，脸色骤然变得难看：“我身子无碍，不必喝这些！”
“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今日我还在老夫人面前替大人遮掩，说您只是劳累，如今您若是不喝，岂不是让我成了欺瞒长辈的罪人？再者说，老夫人也是为了您好，为了富察家的子嗣着想，您总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吧？”
我故意加重了“子嗣”二字，看着傅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自然明白，老夫人的话在府中分量极重，这补药他若是不喝，便是不孝，便是不顾家族延续。
果然，傅恒盯着药碗沉默了许久，最终咬牙端了起来，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他的脸皱成一团，却硬是没吐出来。
“大人真是体恤。”我拿起一旁的蜜饯递给他，笑得温婉，“往后每日这个时辰，我都会来送药，大人可别忘了按时喝，不然老夫人问起来，我可没法交代。今晚还是回房吧，不然皇上皇后可能陆续也要关怀你的身体。”
傅恒没接蜜饯，也没看我，只挥挥手让我出去。我慢悠悠地收拾好药碗，转身走出书房时，听见身后传来他压抑的闷哼声。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傅恒，这可是你逼我的。你想做你的深情郎，我偏要让你做身不由己的富察大人。不仅乖乖回房尽丈夫的本分，还要就日日喝着这“补药”，顶着“身子不好”的名头，让全府上下都盯着你。
这条路是你选的，往后的滋味，你可得好好尝尝。
闺房之乐，当然也少不了，他是我的丈夫，就应该满足我的需求。一开始他还抗拒，而我言辞犀利的刺激，慢慢就妥协，现在习惯成自然了，每天都会主动回房，语言也不再冰冷。
他是我的丈夫，而我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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