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关押室里，秦川没合过眼。
时间没了概念。
墙上只有一个光斑，是太阳的影子，慢吞吞的爬，从这头，到那头。
又一天过去了。
他安静下来。
一头被关死的野兽。
可这种安静，比咆哮更瘆人。
他在等。
等王雅。
那是他最后翻盘的机会。
苏振邦和范毅联手做的局，不可能没破绽。
最大的破绽，就是那份假的财务报告。
范毅办公室里肯定藏着真的。
只要拿到，或者找到他伪造数据的证据。
这个死局，就能活。
东海市，盘龙壹号顶层。
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灯火，像黑丝绒上铺满了碎钻。
王雅是这片光海之上，唯一的女王。
她陷在真皮沙发里。
一件冰蓝色真丝睡袍，带子在腰上松垮垮的系着。
袍子下摆很高，一双长腿在昏暗灯光下是象牙的颜色。
她光着脚，涂着红蔻丹的脚趾蜷着。
她端着杯红酒，鲜红的液体在杯里晃，映着她那张脸。
她的视线，钉在面前由九块液晶屏组成的监控墙上。
屏幕上，数据流飞速刷过，几个戴耳机的技术员正猛敲键盘。
“阿鬼，怎么样了？”
王雅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慵懒，却有不容抗拒的份量。
“雅姐，国资委的内部网络防火墙比我们想的要硬，军用级别，硬闯要时间。”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
“我不要过程。”
王雅晃了晃酒杯，丝滑的睡袍从肩膀滑落一寸，露出白皙的肩头和锁骨。
那片雪白的皮肤晃眼。
“我只要结果。那个姓范的，我要把他裤衩子什么颜色都给我扒出来。一个小时，我要他电脑里所有和东钢集团有关的文件，包括他最近删除的浏览记录。”
“明白！”
阿鬼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钱和美人，是刺激男人肾上腺素最好的东西。
王雅两样都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王雅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
一个加密通讯频道弹了出来。
是她派去国资委大楼的线下团队。
“夜莺呼叫总部，已潜入目标档案室。”
一个压的很低的声音响了。
国资委大楼，地下三层，档案室。
整栋楼防卫最森严的地方，红外线，压力感应，二十四小时监控。
两个黑影，贴着监控死角，用电磁干扰器废掉了一层层的防御。
带头的男人代号夜莺，王雅花大价钱从国外雇的顶尖特工。
他用液氮喷在电子门锁上，让它短路，然后用一根细钢丝在锁芯里轻轻一拨。
咔哒。
厚重的防爆门开了一道缝。
两人闪身进去，空气里全是旧纸张和干燥剂的味道。
“分头找，所有关于东钢集团的封存文件，特别是近半年的财务审计部分。”
夜莺低声下令。
五分钟后，两人在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前汇合。
柜子上贴着“绝密”的封条。
夜莺从工具包里拿出微型钻孔机，对着锁芯的位置，没发出一点声音的钻了进去。
柜门开了。
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排牛皮纸袋，都盖着红色的火漆印。
“找到了！”
夜莺的副手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文件袋，上面写着“关于东钢集团资产重组项目财务状况的补充报告 原始版”。
就是这个！
夜莺眼里闪过喜色，他拿出微型相机，准备拍照存档。
可当他用特制小刀割开火漆，抽出文件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文件是新的。
纸张边缘光滑，没有一点卷曲。
上面的油墨，甚至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妈的！假的！”
夜莺低骂。
“所有文件都被换了！这是个空柜子！”
范毅，那个看起来肥头大肉的国资委主任，行事竟然如此严密，把所有的物理痕迹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撤！”
夜莺立刻下令。
然而，在他们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地下室！
“不好！中计了！”
夜莺的脸白了。
不是他们触发了警报。
是对方，在等他们！
几乎是同一时间，盘龙壹号的指挥中心里，王雅的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她接通，里面传来一个处理过的，不男不女的声音。
“王总，晚上好啊。”
王雅的心猛的一沉。
“纪委刚接到实名举报，说有境外商业间谍，试图窃取我省国资委的核心机密，嫁祸给国资委的范主任。”
那个声音带着戏谑。
“举报人还说，这伙人背后，可能跟某个因为个人问题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的年轻干部的残余势力有关。”
“王总，您是咱们东海省的明星企业家，可千万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扯上关系啊。你说，万一查出来，您这上百亿的盘子，明天得跌几个停板呢？”
是威胁。
不加掩饰的威胁。
范毅！
他不仅算到自己会动手，他甚至，挖好了坑等她跳！
他在钓鱼！
“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压不住的火。
“不想怎么样。”
电话那头笑的更开心了。
“就是想提醒王总，有些人，不是你能保的。有些浑水，也不是你能趟的。安安分分做你的生意，对你，对你的企业，都好。”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王雅捏着手机，指节发白。
她输了。
在绝对的权力和更阴的算计面前，她的资本和人脉，被对方轻松化解，还反将一军。
“雅姐，‘夜莺’他们被堵住了，对方出动了武警，请求撤退指示！”
耳机里传来手下焦急的声音。
王雅闭上眼，靠在沙发上，胸口剧烈的起伏。
很久。
她才用一种虚脱的语气，说出两个字。
“放弃。”
放弃任务。
放弃挣扎。
也等于，放弃秦川。
。。。
地下室的监牢里。
秦川猛的睁开了眼。
他口袋里，那个微型改造的手机，以一种特定频率震动了一下。
最高级别的警报。
最坏的消息。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简短又冰冷的文字。
【路已堵死，暂停所有行动，保全自身。雅。】
希望，没了。
在这一刻，碎的干干净净。
秦川呼出一口气。
很长。
肺都空了。
这张棋盘，他已经输的干干净净，再没任何翻盘的可能。
他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所有的门都已关上，只留下一扇通往地狱的窗。
他慢慢抬头，看着那扇被铁条封死的，透不进光的小窗。
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苦到极点的笑。
很好。
他记住了。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那扇小窗前，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条上。
这张棋盘已经没法玩了。
那就换一张。
换一张更大的，更血腥的，没有规则，只有生死的棋盘。
他对着窗外那片无尽的黑暗，无声的笑了。
笑容里没了苦涩。
只剩下对血的渴望。
一种让骨头发冷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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