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郡的繁盛,如同一曲高亢入云的凯歌,响彻在破碎的山河之间。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之下,敏锐的洞察者却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感受到潜藏在暗流之下的危机与躁动。
郡制确立的庆典余温尚存,南方靖安军的使者便抵达了桃园郡。
来的并非寻常信使,而是靖安军节度使麾下的一位重要幕僚,姓郑,带着丰厚的“贺礼”——精美的丝绸、罕见的玉器、以及南方特产的香茶。
郡守府内,宾主落座。郑幕僚满面春风,言辞恭维:“李郡守雄才大略,短短数年便将这桃园之地经营得如此兴旺,实乃当世俊杰!我家节度使闻之,亦是赞叹不已,特命在下前来道贺,愿与桃园郡永结盟好,互通有无。”
李清风面带微笑,心中却警铃微作。靖安军态度转变太快,从之前的忌惮试探到如今的热情结盟,事出反常必有妖。
“郑先生过誉,节度使大人厚爱,李某感激不尽。”李清风拱手,“桃园小郡,但求自保安民,能与靖安军此等强邻和睦相处,实乃幸事。”
郑幕僚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说道:“听闻贵郡工坊技艺精湛,尤其精于冶铁、制玻璃。我家节度使对此颇感兴趣,近日军中欲更换一批兵甲,不知可否从贵郡订购?数量嘛……自然是多多益善。此外,我靖安军境内亦发现几处矿脉,苦于缺乏开采冶炼之良法,若能得贵郡工匠指点一二,必有重谢!”
图穷匕见!这不仅仅是采购,更是觊觎桃园郡的核心技术!一旦答应,不仅资敌,更可能暴露自身的技术底细。
李清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沉吟道:“承蒙节度使看重,此事关乎军国大事,需从长计议。待我与属下商议,定给贵方一个答复。”
送走郑幕僚后,李清风脸色沉了下来,立刻召来刘莽、影十三、王老蔫和墨衡。
“靖安军已视我等为心腹之患。”李清风斩钉截铁,“名为采购合作,实为窥探我虚实与技术。订购军械之事,可少量提供些普通货色,敷衍了事。但核心技术,尤其是炼钢、玻璃配方、水泥工艺,绝不可外泄!王叔,墨衡,工坊区的保密等级提到最高,核心工匠及其家眷要加强保护!”
王老蔫重重哼了一声:“想偷师?门都没有!”
墨衡也难得严肃:“明白,核心区域已加装了我设计的几道新机关。”
影十三阴恻恻地补充:“主公,据暗曹最新密报,靖安军内部确有‘南图北进’之议,其新任兵马都监好大喜功,对我桃园之富庶,早已垂涎三尺。此次遣使,恐为缓兵之计,意在麻痹我等。”
刘莽怒目圆睁:“怕他作甚!他们敢来,末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外部威胁显而易见,内部的隐患则更为隐秘。
钱广和陆绩联袂求见,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数据。
“主公,”钱广眉头紧锁,“近年来商贸繁荣,货券流通日广,此固然是好事。然,大量外地金银、铜钱涌入,兑换我郡货券,购买我郡实物,尤其是粮食、铁料、布匹等战略物资。长此以往,恐有物资外流、物价波动之险。且,已有郡内大商户,开始囤积居奇,低买高卖,扰乱市场。”
陆绩递上厚厚的报表:“属下统计发现,去岁至今,通过清源港流出之粮食,较前年增加了三成。虽目前库储尚丰,但若遇灾年,或外部需求持续增大,恐生变故。此外,人口激增,虽带来劳力,却也鱼龙混杂,各地口音、背景之人皆有,治安案件有所上升,恐有他方细作混入。”
繁荣的背后,是经济安全和社会治理的巨大压力。
与此同时,松鹤真人也面色凝重地前来汇报:“郡守,近来郡内及周边,出现数起怪病,患者初时乏力、低热,继而皮肤出现红疹,传染性不弱。虽暂用药物可控,但老朽观其症候,似与古籍所载某些……瘟毒之兆,略有相似。恐非天灾,乃人祸之引。”
屋漏偏逢连夜雨。农曹赵铁柱急匆匆赶来,黝黑的脸上满是忧虑:“郡守,不好了!今年这天时有些邪门!开春以来,雨水较往年少了近半,几条主要河流水位都在下降。眼看春播在即,若再不下雨,怕是……怕是要影响收成啊!”
公孙明舆图曹的观测也佐证了这一点:“根据各地测候所报,不仅我郡,整个北方地区,今岁都可能面临大旱。届时,粮食减产,流民增多,恐生大乱。”
暗曹首领影十三在深夜单独求见,带来了更深远的情报。
“主公,派往极西之地的探子传回模糊消息。雪山之外,似乎有一个庞大的、统一的游牧帝国正在崛起,其骑兵锋锐,不断向东压迫。北方草原各部,如今纷争不断,似有强权在背后整合。另外……东海之外,我们的船队曾远远瞥见不同于中原风格的巨大帆影,但未能靠近确认。”
内忧外患,天时不协,远方的阴影……种种迹象表明,桃园郡的安稳日子,恐怕不多了。
是夜,李清风心神不宁,再次进入神农洞天。洞天内依旧生机勃勃,但他敏锐地感觉到,灵眼之泉的涌动似乎比往常急促了一丝,空气中弥漫的生命气息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他尝试在“造化庐”推演未来半年的天时,精神力大量消耗,得到的却是模糊不清、充满混乱气流的影像,最终只得到一个清晰的警示意象——龟裂的大地。
退出洞天,李清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皎洁却带着一丝清冷的月光,眼神无比凝重。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低声自语,“靖安军的觊觎,内部的隐患,罕见的旱情,乃至远方未知的威胁……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危机即是挑战,也是机遇。正好借此机会,进一步整合内部,锤炼军队,并将桃园郡的模式,以更强硬或更巧妙的方式,推向更广阔的天地。
“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召开军政联席会议!”李清风对门外侍从吩咐道,声音沉稳有力,“另外,请欧阳先生、崔先生、钱先生即刻来见我,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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