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宫阙依旧巍峨,但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檀香与权力交织的庄重,而是硝烟、血腥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空虚。
李清风站在宣政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脚下是破碎的琉璃瓦和倾倒的仪仗。阳光刺眼,照着他染满征尘与血污的脸庞,也照亮了这座刚刚易主的帝国心脏。
短暂的兴奋过后,是冰冷的现实。
“主公,”荀岳快步走来,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城内初步清点完毕,董燎虽仓皇逃走,但带走了大部分禁军精锐和朝廷核心官员。我军缴获粮秣、军械有限,金银绢帛倒是不少,已命人加紧装车。只是……洛阳城太大,我军兵力不足五千,分散守御,漏洞百出。”
刘莽提着还在滴血的战刀,大大咧咧地道:“军师何必长他人志气!咱们打下了洛阳,这是不世之功!正好以此地为基业,招兵买马,跟董燎老贼好好干一场!”
拓跋野也瓮声瓮气地附和:“对!占了这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咱们主公也当个皇帝玩玩!”
“胡闹!”李清风呵斥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刘莽和拓跋野瞬间噤声。他目光扫过空旷而残破的广场,缓缓道:“洛阳是块肥肉,也是众矢之的。我们兵力单薄,犹如小儿抱金于市。董燎虽败,根基未损,一旦他反应过来,纠集各方兵力反扑,我们这点人马,守得住吗?”
他顿了顿,看向荀岳:“韩罡、田穰等人,虽得了天子诏书,但若见我们独占洛阳,岂会甘心?他们手握天子,更可名正言顺地讨伐我们这些‘占据都城’的‘逆臣’。到那时,我们便是第二个董燎,甚至比董燎更孤立!”
荀岳深深点头:“主公英明!洛阳不可守,亦不能守。当务之急,是趁各方尚未反应,尽快将能带走的财富、工匠、典籍带走,壮大我桃源郡根本。然后……放弃洛阳!”
“放弃?!”刘莽和拓跋野几乎跳起来,满脸不甘。
“不是放弃,是以退为进。”李清风眼神锐利,“我们的根基在北地,在桃源郡。只有守住根本,才有将来。传令下去,宇文肱、陈到,负责维持城内秩序,弹压趁火打劫者,优先搜集军械库、匠作坊!刘莽,你带人,随我入宫!”
“入宫?”刘莽一愣。
“董燎走得匆忙,皇宫之内,必有遗珍!”李清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尤其是……那象征天命之物!”
他指的是传国玉玺!自前朝覆灭,此玺便落入董燎之手,成为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重要法理依据之一。若能得此物,其政治意义,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一座洛阳城!
皇宫内苑,一片狼藉。昔日庄严肃穆的宫殿,此刻门窗洞开,值钱的摆设、器物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和散落的卷帙。宫娥太监早已逃散,偶尔能看到一两个面黄肌瘦、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老弱宫人。
李清风带着刘莽和一队亲兵,径直走向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德阳殿后殿。根据俘虏的宦官供述,传国玉玺平日便存放于此。
后殿内同样混乱,龙椅倾倒,御案翻覆,文书奏章散落一地。李清风目光如炬,仔细搜寻。终于,他在一个被撬开但似乎未能得逞的暗格附近,发现了一个被锦缎包裹、丢弃在角落的紫檀木盒。
他走上前,小心地拾起木盒。盒子入手沉重,雕龙画凤,工艺精湛。打开盒盖,一方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鸟虫篆字的玉玺,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丝绸衬垫上,散发着温润而威严的光泽。
正是传国玉玺!
饶是李清风心志坚定,此刻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几分。他轻轻拿起玉玺,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托起了半壁江山。
“主公,这就是……”刘莽瞪大了眼睛,他虽然粗豪,也知此物非同小可。
“嗯。”李清风将玉玺小心收好,放入一个特制的、内衬软布的皮囊中,贴身收藏。“此事,绝密!除在场之人,不得外传!”
“诺!”众人凛然应命。
就在此时,赵平急匆匆赶来:“主公!马岱将军求见,说马铮太守已击退牛辅,正率主力赶来洛阳,预计午后便到!另外……城外斥候回报,南方有零星溃兵传言,说……说天子并未随董燎远去,似乎在落凤坡一带走失,可能已被……已被豫州牧张超的人找到,迎回了联军大营!”
两个消息,如同冰火交加,让李清风心头一震。
马铮来了,这意味着暂时的盟友关系即将面临考验。而天子落入联军之手,则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知道了。”李清风面色不变,迅速下令,“告诉马岱将军,我等在城中恭候马太守大驾。另外,传令全军,加快搜刮、装车速度!今夜之前,必须完成撤离准备!”
“主公,那天子……”荀岳低声道。
“天子在谁手里,此刻已不重要。”李清风冷静分析,“重要的是,我们拿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洛阳的财富,还有它!”他拍了拍胸口藏玉玺的位置,“立刻派人,将部分不那么显眼但价值连城的珍宝,单独装箱,准备作为……给马铮的‘礼物’。”
他需要安抚住马铮,至少,要确保能安然带着大部分战利品返回桃源郡。
午后,西凉太守马铮率领大军,风尘仆仆地抵达洛阳。看着洞开的城门和城头飘扬的桃源郡旗帜,他心中滋味复杂。既有攻克敌巢的兴奋,也有被李清风抢先一步的不快。
两人在残破的皇宫大殿相见。马铮一身征尘,甲胄上还带着血渍,眼神锐利如刀。李清风则显得平静许多,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马太守用兵如神,牵制牛辅主力,清风方能侥幸拿下洛阳,此战首功,当属将军!”李清风率先开口,姿态放得很低。
马铮哼了一声,语气不算友善:“李郡守才是好手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洛阳城,怕是已被郡守搬空了吧?”
李清风微微一笑,不接这话茬,反而示意亲兵抬上几个大箱子。“将军说笑了。洛阳虽下,然董燎未灭,岂是安享富贵之时?此战缴获,清风不敢独吞,特备薄礼,聊表心意,望将军笑纳。后续财货清点完毕,必按约定,七成奉上!”
箱子打开,珠光宝气,耀眼生辉。皆是精选的宫廷珍宝,古玩玉器,价值连城。马铮身后的将领们眼睛都直了。
马铮脸色稍霁,但依旧盯着李清风:“听闻……天子似乎落入了张超等人手中?”
“确有传闻。”李清风坦然道,“此乃意外之变。不过,于将军而言,未必是坏事。”
“哦?何以见得?”
“将军请想,”李清风循循善诱,“天子若在董燎手中,将军便是叛逆。如今天子在联军手中,将军则是勤王功臣,名正言顺!且韩罡、田穰等人各怀鬼胎,天子在他们手中,反而会促使他们互相猜忌,难以合力。将军正可借此机会,整合西凉,观望时变。待其内乱,或可坐收渔利。”
马铮目光闪动,显然被说动了。他确实不急于立刻去争夺那个烫手山芋般的天子。
“那依郡守之见,眼下该如何?”
“洛阳不可守。”李清风斩钉截铁,“董燎虽败,实力犹存,且其发现只有你我两部来袭,必不甘心,恐已整军反扑。我等应携战利品,即刻西归,与将军合兵一处,趁势拿下潼关,打通返回西凉之路!据关而守,消化所得,方为上策!”
马铮沉吟片刻。放弃洛阳固然可惜,但李清风的判断与他麾下谋士的分析不谋而合。孤军留在洛阳,确实是取死之道。与其如此,不如携大胜之威,稳固后方。
“好!就依李郡守之言!我等合兵,先取潼关!”
就在李清风与马铮达成共识,准备撤离洛阳,西取潼关之际,南方的逃亡路上,董燎也终于从最初的震怒和恐慌中稍稍冷静下来。
临时驻扎的营帐内,董燎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贾胥站在下首,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多方打探来的消息。
“太师,现已查明,攻打洛阳的,并非联军主力,只有桃源郡李清风和西凉马铮两部!韩罡、田穰等人,早已率部各回本镇!天子……天子确系在落凤坡走失,疑似被张超部寻获,现已迎回联军残部大营!”
“砰!”
董燎一拳砸在案几上,杯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李——清——风!马——铮!”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名字,额头上青筋暴跳,“两个跳梁小丑!竟敢如此戏耍于咱家!咱家还以为联军尽至,原来是你们两个鼠辈行险!”
无尽的懊恼和屈辱涌上心头。他竟然被这两支偏师吓得弃守洛阳,仓皇南逃!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贾胥连忙道:“太师息怒!此二人虽侥幸得手,但兵力有限,此刻必然不敢久留洛阳。这正是我军反击的良机!”
“反击?”董燎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对!反击!咱家要亲手宰了这两个狗贼,夺回洛阳!”
他立刻下令:“传令!停止南撤!各部就地收拢溃兵!派人火速传令给牛辅,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给咱家守住潼关,堵住马铮和李清风的退路!再令并州、河内驻军,即刻南下,合围洛阳!咱家要亲率大军,杀回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一场更加激烈的风暴,即将以洛阳为中心,再次掀起。
洛阳城内,撤离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一辆辆大车满载着粮食、军械、财帛,以及愿意随军北迁的工匠及其家眷,排成了长龙。士兵们虽然疲惫,但脸上带着收获的兴奋,以及对即将到来的恶战的隐约不安。
在混乱的搬迁人群中,李老栓和他的孙子李小栓,正奋力地将一捆捆箭矢搬上指定的马车。他们被编入了后勤辅兵队,负责装卸物资。
“爷爷,咱们……咱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李小栓看着周围巍峨的宫墙,有些茫然。他从云中郡逃难出来,历经艰辛,没想到有一天会进入传说中的洛阳皇宫,虽然是以这种方式。
李老栓擦了把汗,浑浊的眼睛里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对未来的迷茫:“走吧,娃儿。这地方……不是咱们这种人能待长的。跟着郡守老爷,好歹有条活路。”他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快点干,别耽误了时辰。”
他看着远处正在指挥若定的李清风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激。是这位郡守老爷,在汜水关前给了他们爷孙活路,如今又带着他们在这乱世中挣扎求生。虽然前途未卜,但总比留在原地等死强。
李清风注意到了这对爷孙,对赵平吩咐道:“看着点他们,别让他们掉队。”
“诺!”
夕阳西下,将洛阳城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色。李清风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即将再次陷入战火的古都,翻身上马。
“出发!”
庞大的队伍,带着洗劫帝国的惊人财富和传国玉玺的秘密,如同一条沉重的巨蟒,缓缓驶出洛阳西门,与城外等候的马铮大军汇合,向着西方险峻的潼关,迤逦而行。
他们的身后,是狼藉的洛阳和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扑来的董燎复仇大军。前路,是雄关险隘,以及更加莫测的命运。
李清风握紧了缰绳,眼神坚定。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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