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之下,硝烟尚未散尽,攻城留下的血迹还未干涸,一种新的、更加沉重的压力便已笼罩在李清风与马铮联军的头顶。远方天际,尘头大起,先是零星狼狈的溃兵身影,随后是如同决堤洪水般涌来的、丢盔弃甲的联军大队人马,旗帜歪斜,士卒惊惶,完全不复昔日讨董联军的半点气象。
而在他们身后,董燎大军的黑色旗帜如同死亡的阴影,紧追不舍,西凉铁骑的呼啸声和步兵方阵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战鼓,敲在每一个溃逃者和严阵以待的接应者心上。
“快!快让开通道!弓弩手上前,掩护溃兵入阵!”李清风立马于临时构筑的简易工事后,声音冷静得如同冰封的河面。他的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桃源郡的军阵如同精密的机械,迅速裂开数道口子,同时,陈到率领的弓弩手快步上前,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指向追兵的方向。
宇文肱的重步兵则如同磐石般立于阵前,铁甲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刘莽和拓跋野如同两只被束缚的猛虎,带着本部精锐在阵线两翼游弋,随时准备扑出。
马铮的西凉骑兵则已经完成了集结,在马岱的指挥下,于联军步阵的侧后方列成了冲击阵型,人马肃静,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打着响鼻,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杀意。
溃兵如同受惊的羊群,哭喊着、踉跄着冲过联军让开的通道,不少人直接瘫软在地,更多的人则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被迅速引导向阵后安置。李清风目光锐利,在混乱的人流中扫视,他看到了一脸血污、甲胄破损的韩罡,看到了被亲卫架着、几乎跑丢了冠冕的田穰,看到了面色惨白、犹自强作镇定的司马琛和张超,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那辆被姬允和少数残存忠勇侍卫死死护在中央、布满箭矢和尘土痕迹的简陋马车上一—天子车驾!
“荀先生,”李清风低声对身旁的荀岳道,“派人,重点‘接应’那几位诸侯,还有天子车驾。记住,是‘接应’。”
荀岳心领神会,立刻吩咐赵平带一队精锐亲兵上前,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半强制地将韩罡、田穰等人以及天子车驾“请”到了中军核心区域,与乱兵隔离开来。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控制。
就在这时,董燎的先锋骑兵已经追至近前,看到前方严阵以待的军阵,他们略微一顿,但仗着胜势和悍勇,依旧发起了试探性的冲击。
“放箭!”陈到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出去,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西凉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但后续的骑兵依旧悍不畏死地冲来,试图撕开步阵。
“拓跋野!左翼!”李清风喝道。
“得令!”早已按捺不住的拓跋野咆哮一声,率领麾下突击步卒,如同猛虎出闸,迎着骑兵便撞了上去。他们手持长矛大斧,结成紧密的小阵,悍然与骑兵对撞,瞬间血肉横飞,竟然硬生生挡住了骑兵的冲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马铮看到了机会。他拔出战刀,向前一指,声音如同雷霆炸响:“西凉的儿郎们!随我——杀!”
“杀——!”
蓄势已久的西凉铁骑,如同终于挣脱锁链的洪荒巨兽,在马铮和马岱的率领下,从步阵侧后方猛然跃出!他们没有去冲击正面僵持的战线,而是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锋利的弯刀,狠狠地切入了董燎追兵因为追击而略显散乱的侧翼!
这才是骑兵真正的威力!在野战中,面对阵型不整的敌军,西凉铁骑就是无敌的毁灭风暴!
铁蹄践踏,马刀挥舞!西凉骑兵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将董燎的先锋骑兵队伍冲得七零八落!马铮一马当先,手中长刀如同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敌军纷纷落马。马岱紧随其后,勇不可当。
董燎的追兵猝不及防,侧翼被彻底打穿,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联系被切断,顿时陷入了混乱。他们本是乘胜追击,士气虽旺,但阵型已乱,此刻遭到如此凶猛的反击,瞬间由猎手变成了猎物。
“撤退!快撤!”带队追击的董燎部将见势不妙,慌忙下令后撤。
马铮岂肯放过,率领骑兵一路掩杀,直追出数里之地,直到逼近董燎主力大军的前锋才悻悻收兵。沿途留下了无数董燎军士兵的尸体和溃散的战马。
这场干净利落的反击,不仅彻底击溃了董燎的追兵,救下了岌岌可危的联军溃部,更极大地提振了李、马联军的士气,也让刚刚逃出生天的各路诸侯,亲眼见识到了西凉铁骑在野战中恐怖的威力,以及……李清风部属那令行禁止、沉稳如山的素质。
夜幕降临,临时营地里篝火点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气息。相比于外围溃兵的惊魂未定和哀嚎遍野,位于营地核心、被桃源郡兵“保护”起来的中军区域,气氛则更加微妙和压抑。
一座稍大的营帐内,小皇帝姬昊裹着粗糙的毛毯,蜷缩在角落里,由两名老宦官陪着,依旧瑟瑟发抖。而旁边另一座帐内,幸存的诸侯们——韩罡、田穰、司马琛、张超,以及宗室姬允,则齐聚一堂,个个面色灰败,神情复杂。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损兵折将,丢光了大部分辎重,若非李清风和马铮及时接应,恐怕连性命和天子都要丢在董燎手里。此刻,寄人篱下,身边站着的都是桃源郡或西凉军的甲士,那种身为一方诸侯的权威和自在,早已荡然无存。
帐帘掀开,李清风和马铮并肩走了进来。两人同样征尘未洗,但眼神明亮,气场强大,与帐内萎靡不振的诸侯形成了鲜明对比。
“多谢李郡守、马太守出手相救!”姬允率先起身,代表众人拱手致谢,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和屈辱。
韩罡、田穰等人也只得跟着起身,勉强挤出笑容道谢,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盟主、诸位将军客气了,同袍之谊,岂能坐视不理?”李清风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眼下形势,不知诸位有何打算?”
打算?众人面面相觑,还能有什么打算?老巢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董燎大军威胁仍在),兵力折损大半,如今全靠李、马二人庇护,还能有什么话语权?
田穰胖脸上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李郡守、马太守用兵如神,连洛阳都能攻下,击退董燎追兵更是易如反掌!我等……我等自然唯二位马首是瞻!”他倒是光棍,直接表明了依附的态度。
韩罡脸色变幻,最终也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韩某……亦无异议。只是陛下……”他目光瞟向隔壁天子所在的营帐。
马铮冷哼一声,声如洪钟:“陛下自然由我等共同奉迎!如今董燎大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我等当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先退强敌,再议后事!若还有人存着别样心思,哼!”他虽然没有明说,但那冰冷的眼神和按在刀柄上的手,已经表明了一切。
司马琛和张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一丝恐惧。形势比人强,如今他们实力大损,李清风和马铮则兵强马壮(尤其马铮的骑兵刚才展现了骇人的战斗力),又“救驾”有功,掌控了天子,他们哪里还有争辩的资本?
“马太守所言极是!”司马琛连忙表态。
“正当如此!”张超也赶紧附和。
姬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讨董联军,兜兜转转,最终主导权,竟然落入了最初并不算最起眼的李清风和最为桀骜的马铮手中。但他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既然如此,”李清风见众人表态,便顺势说道,“当务之急,是整合力量,共御董燎。溃散的士卒,需尽快收拢整编,纳入统一指挥。粮草军械,也需统一调配。诸位以为如何?”
这几乎是要直接吞并他们残存的力量了!韩罡等人脸色一白,但看着帐外影影绰绰的甲士,以及想到不远处凶神恶煞的董燎大军,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艰难地点了点头。
“理当如此……”
“全凭李郡守、马太守安排……”
至此,在董燎大军的巨大压力下,这支残破的诸侯联军,以一种极其屈辱和被迫的方式,完成了权力的更迭和力量的初步整合。主导者,变成了李清风与马铮。而天子,这块最大的招牌,也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们的掌控之中。
次日,潼关之外,形势已然大变。
李清风与马铮的联军,收编了诸侯溃兵后,兵力反而有所增长(虽然战斗力参差不齐),依托着潼关的侧翼和昨日仓促构建的营垒,摆开了决战的架势。中军飘扬着李清风“桃源自守”和马铮“征西将军”的旗帜,以及那面被重新竖起、象征着天子存在的龙旗。
而在他们对面的原野上,董燎亲率的主力大军也已抵达,密密麻麻的营盘如同黑色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代表着董燎的狼头大纛在风中狂舞,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双方斥候骑兵在广阔的中间地带不断发生小规模接触,箭矢偶尔划破天空,带来零星的血腥。大战前的压抑,笼罩着整个战场。
董燎站在高高的了望车上,望着对面严整的军阵和那面刺眼的龙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李清风和马铮反应如此之快,不仅接应了溃兵,还迅速整合了力量,更可恨的是,天子竟然落入了他们手中!
“李清风……马铮……还有韩罡、田穰那些废物!”他咬牙切齿,心中充满了被戏耍和局势失控的狂怒,“咱家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贾胥在一旁,忧心忡忡:“太师,敌军虽为联军,但观其阵势,指挥似乎已然统一,士气亦不低。尤其马铮的西凉铁骑,野战难当。强攻恐非上策……”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在咱家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董燎咆哮。
“非也,”贾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军可围而不攻,断其粮道。他们携大量溃兵,每日消耗巨大,加之内部诸侯各怀鬼胎,时日一长,必生内乱!届时,或可不战而胜!”
董燎目光闪动,显然在权衡。强攻损失太大,围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心中的怒火,又让他急于复仇。
而在对面的联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气氛同样凝重。
李清风、马铮,以及被迫“参与”军机的韩罡、姬允等人(田穰、司马琛、张超则被“安排”去安抚本部溃兵,实则被边缘化),正在商议对策。
“董燎兵力仍占优势,尤其步兵雄厚,若一味固守,待其粮草耗尽,或绕道断我归路,我军危矣。”荀岳分析着局势。
马铮傲然道:“怕他作甚!他的骑兵昨日已见识过我西凉铁骑的厉害!只要他敢出来野战,定叫他有来无回!”
李清风则看着地图,手指点在潼关上:“关键,还是潼关。若能速下潼关,我军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便在手中。否则,被困于此,终是死局。”
“可牛辅守得甚紧,昨日强攻,伤亡不小。”韩罡忍不住插嘴,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
就在这时,一名哨探急匆匆入帐:“报!潼关守军似乎有异动,关墙上旗帜调动频繁!”
众人精神一振。李清风与马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
“再探!”李清风下令,随即对众人道,“无论潼关有何异动,我军都需做好两手准备。马太守,烦请你率骑兵继续监视董燎主力,寻机歼敌。韩将军,姬盟主,整顿各部,随时准备接应或转移。我部……继续寻找潼关破绽!”
命令下达,联军这台刚刚经过强制整合、尚且有些运转不畅的机器,再次开始紧张地运作起来。
潼关之下,两大阵营再次形成对峙。一边是挟愤而来、势在复仇的董燎,一边是内部关系微妙、刚刚经历重组、却掌控了天子和大义名分的李、马联军。
一边是旧秩序的疯狂反扑,一边是新格局的艰难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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