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棠正窝在南塘的书房里，抱着平板电脑，兴致勃勃地挑选着下一季巡演舞台设计的初稿，时不时指着屏幕问南塘的意见。南塘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财报，却有一半心思在听木棠叽叽喳喳，偶尔给出中肯的建议。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门铃就是在这时响起的，急促而不间断，透露出来访者不寻常的心情。
李叔去开门，片刻后，表情略显古怪地出现在书房门口：“先生，南夫人，是木大少爷来了。”
木棠和南塘同时抬头，都有些意外。木槿？这位大哥可是典型的工作狂，掌管着木家庞大的海外航运业务，常年神龙见首不见首，就算回A市，也多是直接回父母家或者他自己的居所，很少不打招呼就上门来。
“大哥？快请进啊！”木棠放下平板，有些好奇。
南塘也放下财报，微微颔首。
然而，进来的木槿，却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木槿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或公司出来，头发一丝不苟，但……他手里拎着一个与他周身精英气质格格不入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旅行袋，臂弯里还搭着一件薄风衣。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异样，依旧是惯常的沉稳平静，只是那总是波澜不惊、如同深海般沉静的信息素，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后的暗流涌动，像是风暴来临前不那么平静的海面。
“大哥？你这是……”木棠眨了眨眼，视线在他和旅行袋之间来回移动，“出差？路过？”
木槿走进来，将旅行袋轻轻放在沙发旁，动作看似从容，但南塘注意到他放下时，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出差。”木槿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稳，但语速比平时略快了一丝，“过来住几天。”
木棠：“……啊？”
南塘微微挑眉，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李叔去倒茶。
木槿走到沙发前坐下，姿态依旧优雅，仿佛他此刻不是拎着旅行袋出现在弟弟家，而是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他接过李叔递来的热茶，道了声谢，抿了一口，才看向满脸疑惑的木棠，言简意赅地解释：“和你白言哥，有点分歧。我需要出来冷静几天。”
分歧？冷静几天？木棠和南塘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可不像是木槿会说的话。木槿和白言，那是圈内有名的模范夫夫，一个沉稳如海，一个温柔似水，结婚这两年年，感情甚笃，几乎没见他们红过脸。能闹到需要一方“出来冷静几天”，甚至拎包“出走”的程度？
木棠的好奇心瞬间被吊到了顶点。他蹭到木槿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跟白言哥吵架啦？为什么呀？严重吗？你……你这是被赶出来了？” 最后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八卦光芒。
木槿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深海般的信息素似乎泛起了一丝涟漪，但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被赶出来”这个说法，但对于吵架原因，却避而不谈：“一点小事。过几天就好了。”
小事？小事能让你这位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哥，拎着包跑弟弟家来“冷静”？木棠满脸都写着“我不信”。
南塘适时开口，语气平稳，替木槿解了围：“房间一直有收拾，大舅子想住多久都行。需要什么，跟李叔说。” 他顿了顿，补充道，“白言那边……”
“不用管他。”木槿截断话头，语气里难得地带了点硬邦邦的味道，但随即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又放缓了些，“让他也冷静一下。”
木棠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他大哥这人，最是护短，尤其是对白言哥，平日里简直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让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甚至“离家出走”，这“小事”恐怕不小。
“大哥……”木棠还想再探，被南塘一个眼神制止了。南塘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多问。
木棠撇撇嘴，但终究没再追问，只是眼珠一转，开始打别的主意：“那大哥你吃饭了吗？李叔，晚上加菜！做大哥喜欢吃的清蒸东星斑和蟹粉豆腐！”
木槿看着弟弟忙不迭安排晚饭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但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沉郁依旧存在。他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疲惫：“不用特意麻烦，简单吃点就行。我先去客房收拾一下。” 说着，他站起身，拎起那个与他气质不符的旅行袋。
“我带你去，大哥！”木棠自告奋勇，跳下扶手，引着木槿往二楼客房走。边走还边小声嘀咕，“客房朝向可好了，晚上能看到星星……对了大哥，你真没事吧？白言哥他……没动手吧？” 他想象了一下总是温柔浅笑的白言哥发火的样子，觉得有点难以想象。
木槿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弟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没有。别瞎猜。”
安顿好木槿，木棠蹭回书房，关上门，一脸神秘地对南塘说：“宝宝！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大哥肯定跟白言哥闹大矛盾了！你看到没，他连那个旧旅行袋都拿出来了！那好像是白言哥当年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这都多少年没见他用过了！”
南塘倒是淡定许多，他将木棠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环住他的腰：“清官难断家务事。大舅子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让他们自己处理。”
“可是我很担心嘛！”木棠靠在他怀里，玩着他的衬衫扣子，“大哥那个人，有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憋在心里。白言哥也是，看着好脾气，真要生气了，可执拗了。他俩这样……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南塘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分寸。或许过两天，大哥就自己回去了。”
木棠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大哥那么爱白言哥，白言哥也那么依赖大哥，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说不定明天就和好了呢！
然而，接下来两天，木槿丝毫没有要回去的迹象。他照常去公司，按时回来，甚至在晚餐桌上还能和木棠、南塘聊几句时事，但周身那股深海信息素里挥之不去的沉郁，以及他偶尔对着手机出神、最终却又放下不拨号的模样，都显示出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直到第三天晚上，木棠终于憋不住了。他趁着南塘在接一个工作电话，溜到二楼客房外，敲了敲门。
“进。”木槿的声音传来。
木棠推门进去，木槿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手里端着一杯水。房间里属于他的深海信息素，比平时浓重了些，带着一种压抑的、如同暴风雨前夕的窒闷感。
“大哥……”木棠蹭过去，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没跟白言哥和好啊？”
木槿转过身，看着弟弟写满担忧的脸，沉默了片刻。深海般的信息素波动了一下，最终，他似乎卸下了某种心防，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不和好。”木槿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罕见的困惑和一丝……懊恼，“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和好。”
“啊？”木棠没听懂。
木槿走到床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向来运筹帷幄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次，是我越界了。插手了一件……他认为完全属于他个人领域、不需要我过问的事。他觉得我不尊重他，不信任他的能力。”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白言他……看着温和，但骨子里很骄傲，也很独立。我……可能保护欲过强了，伤到了他的自尊。”
木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大概能明白，白言哥虽然是omega，但能力极强，独自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画廊，在艺术圈很有名气。大哥肯定是做了什么，让白言哥觉得被小看了。
“那……你去道歉嘛！”木棠理所当然地说，“跟白言哥说对不起，说你错了，下次不会了呗！”
木槿看着弟弟单纯的眼神，苦笑更深：“道过歉了。但他……这次很坚决。他说需要空间，需要我真正明白，并且……” 他顿了顿，语气涩然，“并且改掉这个毛病。不然，这次我能出来‘冷静’，下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木棠明白了。白言哥这是在给大哥下最后通牒呢。不是简单的哄哄就能过去的小别扭，而是触及了原则问题。
“所以大哥你才这么烦恼？”木棠恍然大悟，随即又有点心疼自家大哥。他从未见过大哥为感情事如此困扰。
“嗯。”木槿低低应了一声，深海信息素里那丝压抑的沉郁更加明显。他并非不懊悔，也并非不想挽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他习惯了为白言安排好一切，遮风挡雨，却忘了他的爱人同样拥有强大的翅膀，渴望并肩飞翔，而非永远被庇护在羽翼之下。
木棠看着大哥略显落寞的侧影，忽然灵机一动，凑过去小声说：“大哥，我有个主意！白言哥不是开画廊的吗？过两天他画廊有个很重要的当代艺术展开幕对吧？你……你去给他捧场！不请自来，但别摆你大老板的架子，就单纯作为一个欣赏者，一个……仰慕者？去欣赏他的工作和成就！让他看到，你是真的认可他、尊重他的领域的！这比说一万句道歉都有用！”
木槿闻言，微微一愣，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思索。这似乎……是个办法？抛开“木槿”这个身份所附带的一切，仅仅作为“白言的爱人”，去重新认识、欣赏他的世界？
木槿在南塘家“暂住”的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得有些沉静。木槿虽然举止如常，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以及他周身那海洋信息素中隐隐的、仿佛被压抑的暗流，都让木棠不敢像平时那样太过放肆闹腾。他有点心疼自家大哥，又不敢多问，只能变着法儿地想逗他开心，或者至少转移下注意力。
这天午后，阳光难得明媚，透过玻璃窗晒得人暖洋洋的。木棠蜷在南塘书房的沙发里，看剧本看得有点乏味，眼珠子一转，瞥见了窗外街上偶尔走过、手里拿着甜筒冰淇淋的行人。他咂咂嘴，心里那点馋虫被勾了起来。
他放下平板，像只猫儿一样蹭到正在处理文件的南塘身边，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上，拉长了声音，甜得能齁死人：“宝宝～”
南塘头也没抬，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手指敲击着键盘，但嘴角已经微微扬起：“嗯？怎么了？”
“我想吃冰淇淋～”木棠开门见山，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南塘的颈窝，“草莓味的！上面有巧克力脆皮和坚果碎的那种！”
南塘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侧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写满渴望的亮晶晶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棠棠，现在是冬天。而且你上周感冒才好。”
“冬天才要吃冰淇淋嘛！屋里暖气这么足，多热呀！”木棠开始歪理邪说，抱着他脖子晃，“而且我都好了！真的！你看我，生龙活虎！” 他松开手，在南塘面前蹦跶了两下，以示自己很健康。
南塘被他晃得没法工作，只好转过身，握住他不安分的手，耐着性子哄：“乖，冬天吃冷的对肠胃不好。晚上让李叔给你炖冰糖雪梨羹，好不好？”
“不要雪梨羹！就要冰淇淋！”木棠撅起嘴，开始耍赖，玫瑰信息素都带上了撒娇的甜腻，“就吃一个！最小的那种！求你了宝宝～你最好了～”
就在木棠缠磨着南塘，试图用“美色”和“甜言蜜语”攻破防线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木槿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门口，看样子是来找南塘谈点事情。他听到动静，目光扫过黏在南塘身上的木棠，又听到最后那句“冰淇淋”，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木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进来，将咖啡杯放在书桌一角，看向木棠，“感冒才好几天，就想打针了？”
木棠一僵，没想到会被大哥抓个正着。他松开南塘，转过身，面对木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又有点不服气，小声嘟囔：“……就吃一点点，又不会怎么样……屋里这么热……”
“热就开窗通风，或者调低暖气。”木槿语气平淡，却带着长兄的威慑力，“肠胃着凉，引起感冒复发，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上次打针是谁哭得稀里哗啦？”
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反问，精准地戳中了木棠的“痛处”。他脸一红，想起上次感冒发烧被南塘押着打针时，自己那没出息的怂样，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但他还是不甘心，小声反驳：“那、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身体好着呢……”
“好着就更该注意。”木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转向南塘，意有所指，“别太惯着他。该管的时候得管。”
南塘接收到大舅子眼神里的不赞同，摸了摸鼻子，有点无奈。他其实也不同意木棠冬天吃冰淇淋，但架不住小家伙软磨硬泡。现在木槿发话了，他倒是有了“靠山”。
木棠见南塘似乎动摇，更急了，冲着木槿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哥你真是的！跟个老古板一样！吃点冰淇淋怎么了嘛！又没吃你家大米！” 他故意把“老古板”三个字咬得重了些，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木槿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小脾气，反而对南塘说：“我记得你书房有个小冰箱？里面好像有酸奶。酸奶也是凉的，但好歹比冰淇淋强点。”
南塘立刻会意，点头：“对，有酸奶，还是你上次带来的那种无糖希腊酸奶。” 他起身，去书房角落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盒酸奶，又拿了小勺，递给木棠，“棠棠，吃这个好不好？健康一点。”
木棠看着递到眼前的酸奶，再看看大哥那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和南塘那“听大哥话”的眼神，知道冰淇淋是彻底没戏了。他气鼓鼓地接过酸奶，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冰凉浓稠的口感勉强抚慰了一下他受伤的“冰淇淋之心”，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含着勺子含糊地冲木槿哼道：“老、古、板！”
木槿对于弟弟的“指控”毫不在意，甚至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像是被他的孩子气逗乐了。他转向南塘，开始谈起正事，关于某个海外航运项目的风险评估。
木棠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酸奶，一边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等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木槿准备离开时，木棠忽然叫住他：“大哥！”
木槿回头看他。
木棠舔掉嘴角的酸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狡黠：“大哥，你刚才说……该管的时候得管。那白言哥管你的时候，你听不听啊？”
木槿：“……”
南塘：“……”
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一秒。木槿脸上的平静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深海信息素微妙地波动了一下。南塘则忍俊不禁，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
木棠得意地扬起小下巴，像只偷到腥的小猫。哼，让你不给我吃冰淇淋！揭你短！
木槿深深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端起咖啡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书房，只是脚步似乎比来时快了一丝丝。
“哈哈哈！”木棠看着大哥略显“仓皇”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倒在沙发里打滚，“宝宝你看到没！大哥他被我说跑了！哈哈哈哈！”
南塘无奈地摇头，走过去把他捞起来，拿纸巾擦掉他笑出来的眼泪：“你啊，就知道欺负你大哥。”
“谁让他先欺负我的！”木棠理直气壮，又挖了一勺酸奶，美滋滋地吃了起来。虽然没吃到冰淇淋有点遗憾，但用酸奶“打败”了严肃的大哥，还顺便“报仇”，这感觉好像也不错？
至于大哥和白言哥之间那点事儿……木棠舔着勺子，心想，看来大哥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嘛。至少，在白言哥面前，他肯定不是“老古板”。
窗外，冬日的阳光依旧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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