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五位心思各异的至尊，王靖独自返回归墟峰。
山谷中的那番对话，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他心头。
月璃那充满期盼的明媚笑颜，与他自己那无法言说的苦衷，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让他感到一阵罕见的烦闷。
幽冥之力在体内静静流转，带来冰冷与死寂，却难以完全冻结那份因情而生的波澜。
刚踏上峰顶，还未走近洞府，一阵与往日不同的喧闹声便传入耳中。
除了苏月璃那熟悉的、如同百灵鸟般清脆的嗓音，还夹杂着一个略显轻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男声。
王靖眉头微蹙，神识悄然蔓延过去。
只见洞府前的空地上，苏月璃正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地瞪着眼前之人。
而那个让她如此“如临大敌”的对象，竟是一个穿着一身……极其华丽骚包白色长袍的年轻男子。
那白袍用料考究，绣着繁复的银色云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本该衬得人玉树临风、气质出尘。
然而穿在此人身上，却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衣襟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截红色的里衬，腰带也系得松松垮垮，一头黑发依旧是用一根木簪随意挽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落拓不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上那副熟悉的、雕刻着狰狞蛟龙图案的面具。
不是那个五年前在王家坳突然出现，自称“季书”，说要给他当护道人，结果没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家伙，还能是谁？
王靖的目光在季书身上停留一瞬，瞳孔便是微微一缩。
先天境！而且是先天初期大成之境！
五年前，这家伙现身时，气息虽深不可测，但绝未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这才过去多久？
短短五年，从当初疑似后天境中期，当时王靖修为低微，判断不准，如今他一路飙升到先天至尊？
这等修炼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恐怕比起苏月璃的圣品资质也不遑多让了。
看来，他那位神秘莫测的“老舅公”哑巴张，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
只是……王靖看着季书那副即便换了华丽白袍也掩盖不住的吊儿郎当气质，心中那股因他当年不告而别而积攒的烦躁，此刻又涌了上来。
这家伙，消失了五年，如今突然穿着这么一身扎眼的行头跑回来，是想干什么？
此时，季书正弯着腰，凑在苏月璃面前，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夸张的委屈：
“月璃小妹妹，你看我大老远跑来，风尘仆仆，口干舌燥，你就行行好，分我一颗糖吃嘛？就一颗！我拿好东西跟你换！”
苏月璃警惕地看着他，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是王靖哥哥给我的蜜饯，最后几颗了！才不给你这个怪人呢！”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油纸包，正是王靖以前给她的那种蜜饯。
季书搓着手，不死心地继续忽悠：“哎呀，小妹妹，话不能这么说。你看我像坏人吗？我跟你王靖哥哥可是老朋友了！过命的交情！”
“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呃，还是我的。但咱们这关系，分颗糖吃不过分吧？”
“呸！谁跟你是老朋友！”苏月璃才不信他的鬼话。
“王靖哥哥才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呢！一来就鬼鬼祟祟的，还想骗我的糖吃！”
“怎么能叫骗呢？这叫分享！分享是美德！”季书理直气壮。
“要不这样，我教你一套绝世身法？保证让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以后你王靖哥哥想追你都追不上！”
“我才不要！王靖哥哥才不会追我呢！”苏月璃小脸一红，下意识反驳，但随即又觉得这话不对，连忙补充:
“不对！王靖哥哥才不会让我跑呢！”
王靖听着这两人幼稚的对话，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他缓步走了过去。
察觉到他的气息，苏月璃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了过来，躲到王靖身后，然后探出小脑袋，对着季书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王靖哥哥回来了，看你还敢不敢骗我的糖！”
季书见到王靖，立刻直起身，拍了拍那身华丽白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摆出一个自认为潇洒不羁的姿势，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腔调说道：
“哟！这不是我们英俊潇洒、天资绝伦、未来注定要名动天下的王靖兄弟嘛！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王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冷淡：“你怎么来了？”
对于季书能准确找到归墟峰，他并不意外。
这家伙身上的秘密恐怕不比自己少，那个神秘的罗盘更是有窥探天机之能。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感情！”
季书夸张地捂住胸口，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我可是你的护道人啊！虽然……咳咳，中间离开了一段时间，去处理了点私事，顺便在我那无所不能的老舅公指导下，稍微突破了那么一点点境界。”
“但这护道人的职责，我可一直记在心上呢！这不，一有空就马上回来找你了！”
他特意强调了“护道人”三个字，又炫耀似的挺了挺胸膛，展示着自己先天至尊的气息。
苏月璃在王靖身后小声嘀咕：“王靖哥哥，这个怪人真是你的护道人啊？看起来好不靠谱的样子……”
王靖没有理会季书的插科打诨，直接问道：“五年前，为何不告而别？”
这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芥蒂。
虽说季书当时约定是护道至他突破暗劲，但那般突兀消失，总让人心生疑虑。
季书闻言，摊了摊手，语气难得正经了几分：“这事说来话长。当时我老舅公……呃，就是那位哑巴张前辈，他突然感应到一些关于我自身道途的紧要之事，必须立刻带我离开。情况紧急，来不及与你道别。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他对着王靖拱了拱手，态度倒是诚恳。
王靖盯着他面具下的眼睛，试图分辨真假。但季书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玩世不恭，却又仿佛深不见底，难以窥探。
“那你此次回来，意欲何为？”
王靖继续问道。他可不信季书只是单纯回来履行那所谓的“护道”职责。
以他如今先天至尊大成的修为，给自己这个后天宗师当护道人，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季书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自然是继续履行我们当年的约定啊！虽然你现在已经是后天宗师，实力大涨，但外面的世界危险着呢！多一个像我这样实力强悍、英俊潇洒、还讲义气的护道人，总归是好事，对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意有所指地说道：“而且……我最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感觉你这边……似乎挺热闹的？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来找过你？我这不就赶紧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嘛！”
王靖心中一动，立刻明白季书指的是血阴神妃之事。
这家伙的罗盘，果然神异，连绝顶强者降临的痕迹都能捕捉到一些。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道：“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别这么见外嘛！”
季书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可是有过约定的！”
“等你突破天境（后天境），还得帮我做一件事呢！在这之前，我可不能让你出事。你放心，我这次回来，保证不给你添乱，就在你这归墟峰蹭个地方住住，顺便……看看热闹。”
他说着，目光又瞟向了苏月璃怀里的蜜饯，舔了舔嘴唇。
苏月璃立刻把蜜饯藏得更紧，紧紧抱住王靖的胳膊，宣誓主权。
王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华丽白袍、却依旧难掩痞气的季书，心中一阵无奈。
这家伙的出现，注定会让本就“热闹”的归墟峰，更加不得安宁。
五年前的“护道人”，如今已是先天至尊，去而复返，其真正目的，恐怕绝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但眼下，似乎也赶不走他。
“峰上空室自寻，安分些。”王靖丢下这句话，不再理会季书，转身向洞府走去。
苏月璃立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上，临进门前，还不忘回头对着季书得意地扬了扬小拳头。
季书看着两人消失在石门后的身影，摩挲着下巴上的面具，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幽冥命格，圣品道侣，还有绝顶强者牵扯……啧啧，王靖啊王靖，你这里的戏，可比我想象的还要精彩得多啊！这热闹，我看定了！”
他伸了个懒腰，那身华丽的白袍被他穿出了几分睡袍的慵懒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自顾自在归墟峰上溜达起来，真个把这当成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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