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市的清晨，笼罩在一层淡金色的薄雾中，废墟的轮廓在微光中勾勒出狰狞又沉寂的剪影。与往日不同，城市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属于“墟”的无形威压已经消失，只剩下辐射尘和腐朽气息依旧在空气中飘荡。但在城市边缘，靠近柳慕云他们所在的区域，一种奇特的、带着几分生机的安静，悄然降临。
叶知秋站在一栋相对完整的三层小楼的屋顶，银眸平静地扫视着下方一片被简单清理出来的、用铁丝网、废弃车辆和木桩围拢起来的区域。这片区域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里面散落着数十个行动迟缓、神情茫然、但不再充满攻击性的丧尸。它们大多是普通“行走者”级别，动作呆滞，漫无目的地徘徊，或对着地上新生的、顽强的、不知名的杂草出神。
这里，是叶知秋的“农场”——一个极其疯狂，却又在某种扭曲现实中诞生、甚至开始稳定运行的实验。
距离与墟主的决战、柳慕云成功“安抚”并初步植入简单“无害指令”于第一只丧尸，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方舟联邦增援部队抵达、接手了部分防务和基础秩序重建后，叶知秋、柳慕云、陈默和林雪，并没有立刻返回黎明基地或方舟联邦的据点。他们选择了暂时停留在云海市边缘。一方面，是为了休养生息，消化与墟主一战所得的经验和损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叶知秋提出了一个更大胆、也更需要验证的构想。
“既然墟主的精神控制可以被打碎，柳师姐的力量可以植入新的、基础的‘无害’指令，那么……能否更进一步？” 叶知秋在战后的一次会议上，用她一贯冷静的语调阐述着，“墟主的精神控制网络崩溃后，这些低阶感染体残留的意识碎片处于一种‘混沌空白’状态，既有本能，又有被墟主扭曲过的残痕，但更重要的是，它们缺乏‘方向’和‘目标’。柳师姐的星辰净化力与君王本源结合后的‘秩序同化’特性，恰好可以为它们提供一个极其简单、基础但稳定的‘新框架’。”
“这不仅仅是让它们不攻击人类，叶老师，” 幻妖小铃兴奋地插话，“我们还可以植入更具体的‘指令’！比如，‘停留在这个区域’，‘挖掘这个’，‘收集那个’！就像……训练动物一样！不，比那更深入，是直接重塑它们最底层的行动逻辑！”
陈默眉头微蹙：“但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而且风险极高。万一失控，或者指令被污染……”
“所以需要循序渐进，需要试验场。” 叶知秋指向窗外那片被他们初步清理出的区域，“这里就是‘农场’。我们筛选出意识最混沌、攻击性最低、对柳师姐力量反应最‘温顺’的一批低阶感染体，进行初步的‘框架植入’和‘行为引导’。我负责用精神幻术构筑基础的环境暗示和简单的行为反馈机制，柳师姐则用她的力量维持‘框架’的稳定性和纯净度，防止它们被残留的污染或外界干扰重新引向疯狂。”
“这听起来像是……在制造一种新型的、受控的奴仆。” 林雪中校语气严肃，带着方舟联邦军人特有的警惕。
“不，是共生体，或者……工具。” 叶知秋纠正，银眸中闪烁着理性而冰冷的光芒，“它们没有自我意识，只有残留的生物本能和植入的简单逻辑。它们不再是威胁，可以被‘使用’，被‘引导’，去完成人类难以完成或危险的工作——清理废墟，挖掘资源，甚至在最外围形成一道预警屏障。它们消耗极少，不惧辐射，不畏普通创伤。在资源极度匮乏的末世，这是无法忽视的优势。”
最终，在柳慕云的坚持和陈默的默许下，这个被林雪私下称为“丧尸农场”的计划，在方舟联邦派出的一支“共生派”研究小组的辅助下，开始了初步的尝试。
如今，一个月过去了。
叶知秋从屋顶轻盈跃下，落在“农场”边缘。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灰色防护服，赤足踩在微湿的泥土上，银发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几只距离较近的丧尸感受到她的气息，缓缓转过头，浑浊的眼球转动着，但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茫然地看着，然后慢慢移开视线。它们的脖颈后方，都植入了柳慕云用自身力量凝结的、微小的蓝银色晶片——这是“秩序框架”的物理锚点，也是叶知秋精神幻术的接收与反馈节点。
农场内划分了几个区域。一个区域，几只丧尸正笨拙地、但持续不断地用双手或简单的工具，清理着碎砖烂瓦，将它们搬运到指定堆放点。动作很慢，效率极低，但胜在不知疲倦，而且不会抱怨。另一个区域，几只丧尸在叶知秋构筑的简单幻术引导下（比如“这片土地需要翻动，翻动后有‘食物’奖励”的暗示），用木棍或干脆用手，缓慢地翻动着被污染的土地。还有一个区域，是“观察区”，几只新被捕获、还带着些微攻击性的丧尸被单独隔离，由柳慕云和幻妖小铃轮番进行更深度的“净化”与“引导”尝试。
柳慕云此刻正在观察区，手按在一只新捕获的、体型格外强壮的“撕裂者”额头，闭目凝神，星辰之力混合着君王本源的气息缓缓注入。那只撕裂者最初还剧烈挣扎，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但在柳慕云的力量渗透下，它的挣扎渐渐减弱，眼中的疯狂血色慢慢褪去，最终变得和农场里的其他“居民”一样，茫然呆滞。
“第三百二十七号，初步净化完成，攻击性压制成功，残留本能反应测试合格。可以转入基础引导区。” 柳慕云收回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对旁边拿着平板记录的方舟联邦研究员说道。那位研究员点点头，快速记录着数据，眼中既有惊叹，也有一种科学家面对全新领域时的狂热。
叶知秋走到观察区边缘，静静看着。她的银眸深处，有复杂的光芒闪烁。这个“农场”，是她理念的一种实践，一种在绝望的废墟上，用最冰冷、最理性的方式，开垦出的、畸形的“秩序”。她清楚其中的伦理问题，清楚这走在危险的边缘。但比起任由这些感染体浑浑噩噩地游荡、最终成为墟主那样的存在或者被人类彻底消灭，她更愿意尝试这种“废物利用”，赋予它们另一种形式的、可控的“存在”。
“叶老师，今天‘农场’的能耗比预期低了百分之十五，‘居民’的指令执行稳定性提升了百分之八。特别是清理组的七号和十五号，
，它们似乎对‘将红色砖块放到西边’这个指令有了更快的反应。” 幻妖小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拿着另一个平板，上面显示着各种实时数据和图表。她似乎对这个“农场”计划特别上心，或许是因为这涉及她擅长的精神引导领域。
“嗯，初步的‘条件反射’建立起来了。虽然还很原始，但证明路径是可行的。” 叶知秋点点头，看向远处正在笨拙搬运碎石的丧尸，“下一步，尝试引入更复杂的工具，看它们能否在幻术引导下进行简单操作。另外，通知林雪中校，第一批筛选出的、污染度最低的土壤样本，今天可以交付给方舟的研究小组进行分析了。如果种植试验成功……”
“那将是革命性的！” 一个兴奋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方舟联邦派来的“共生派”研究小组负责人，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中年女博士，她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叶顾问，柳顾问，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经过‘净化引导’的丧尸，其体表及活动范围内，环境中的活性病毒载量和精神污染残留浓度，比未处理区域下降了百分之四十！这太惊人了！它们本身，似乎在自发地吸收、惰性化一部分环境污染物！”
叶知秋和柳慕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这倒是个意外发现。看来，被“秩序同化”后的感染体，其存在本身或许还能起到某种程度的“环境净化”作用？虽然效率低下，但胜在持续和“免费”。
“这或许是个新方向。” 叶知秋沉吟道，“但必须谨慎。要监测它们体内污染物的积累情况，防止二次污染或变异风险。”
“明白！我们已经制定了详细的监测计划！” 女博士干劲十足。
陈默从临时搭建的休息棚中走出，他恢复得不错，气息沉稳了许多。他看着农场中井然有序（以丧尸的标准而言）的景象，目光扫过那些麻木工作的身影，最后落在叶知秋和柳慕云身上。
“感觉如何？” 他问。
“累，但值得。” 柳慕云笑了笑，眼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希望。
“实验初步成功，但距离真正可控、无害、可利用，还有很长的路。最大的隐患在于精神连接的稳定性、外部干扰（如墟主残余精神污染或其他精神系感染体）的抵御能力，以及……潜在的伦理和失控风险。” 叶知秋一如既往地冷静分析。
陈默点点头，目光望向云海市深处，那片依旧被浓重死寂和未知危险笼罩的区域。“墟主虽灭，但这座城市里还藏着多少秘密？那个夺走墟核心的‘虚空行者’，又是什么来头？方舟联邦内部，对‘农场’计划的态度，恐怕也并非铁板一块。”
“我知道。” 叶知秋平静地说，“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证明除了杀戮和净化，人类与感染体之间，或许还存在第三条路——一条基于理解、引导和有限利用的路。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哪怕最终证明是死路，我们也必须尝试。因为……毁灭的尽头，不一定是新生，也可能只是永恒的荒芜。”
她银眸看向那些缓慢移动的丧尸，声音很轻：“它们曾经也是人。现在，它们是工具，是实验品，是……另一种形式的‘活着’。至少在这里，它们不再彼此撕咬，不再攻击我们，甚至……可能在以它们的方式，‘清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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