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撕破夜幕时，陈铭来了。
江晚姝安静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陈铭带来的助手沉默清理昨晚的狼藉。空气中那股未散的气息被新换的香氛覆盖。一切恢复得很快，快得像昨夜那场风暴只是场噩梦。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梦。傅承聿离开时那句冰冷的“明天我会派陈铭来”，还在耳边。没有温存，没有解释，甚至没看她一眼。
三年了，她早已习惯他事后的冷漠。可昨晚不一样。他掐着她脖子的力道，他眼底那种近乎毁灭的暴怒，都不是因为她。她能感觉到，那团火是为另一个人烧的。
林姝。
这个名字无声滚过舌尖，带来尖锐的痛。又是她。永远是她。
“江小姐，”陈铭处理完一切，走到她面前，语气公式化，“傅总交代，您好好休息。这个月的生活费用，已经和之前一样按时汇到您账户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已恢复整洁的公寓，“如果需要添置什么，或者有其他需要，随时联系我。”
江晚姝抬起头，露出温顺微笑：“谢谢陈特助，麻烦您了。”她总是这样，用言语填补他从未给予的温情想象。
陈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眼前的女人妆容精致，笑容得体，看不出半点异样。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细微的东西不一样了。不是表情，不是姿态，而是某种深藏在温顺下的、冰冷的东西。
他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门关上后，公寓重归寂静。
江晚姝走到厨房，开始煮醒酒汤——这是她三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洗净老姜，切片。红枣去核。看着水慢慢沸腾。动作稳定得不像昨夜刚承受过暴虐的女人。
汤煮好时，已近九点。她将汤倒入保温壶，回到卧室，打开了梳妆台最下面带锁的抽屉。
里面是一个老式皮质相册，和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她先翻开相册。里面贴满了照片——全都是林姝。七年前的林姝，笑容明媚，眼底有光。那种被宠爱、对世界毫无畏惧的光芒，是江晚姝从未拥有过的。
指尖拂过泛黄的相纸。这三年，她像最刻苦的学生研究这些照片。研究林姝微笑的弧度，挑眉的角度，走路时的小习惯。她以为，至少在外形上，她已捕捉到了那个女人的精髓。
可此刻她清醒地认识到，她模仿的永远只是一层皮囊。林姝眼底那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和笃定，是她永远无法复制的。那是用优渥家境和无条件宠爱浇灌出来的气质。而她呢？从小就知道生活艰辛，学会看人脸色，学会小心翼翼。她的温顺是刻在骨子里的生存本能。
可那又怎样？
傅承聿要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林姝。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投射恨意、填补空虚、任他掌控的影子。一个听话的、不会反抗的替代品。
但现在，连这个替代品的位置，都因为正主归来而岌岌可危。
她合上相册，拿出文件袋。解开缠绕的棉线，将里面的东西倒出。
不是照片。是一些零碎的纸张、剪报、手写笔记。内容不多，但足够让她拼凑出傅承聿明面生活的轮廓。
他住在哪里，和谁结婚，那个女人大致是什么样的人。她收集这些，不是出于强烈的嫉妒，仅仅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全感。知道这些，仿佛就能让她在阴影里，稍微摸到一点现实的边界。
她从未想过真的要用这些信息做什么。
直到现在。
直到林姝归来，傅承聿失控，她感觉到自己那方勉强容身的阴影，正被迅速侵蚀。
江晚姝放下文件袋，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硬盘里有个加密文件夹，里面藏着她最重要的武器。
她调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这间公寓的卧室拍的。光线是精心调整过的昏黄，只照亮局部。傅承聿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侧脸在阴影中轮廓分明。而最关键的是，一只女人的手臂，从后面亲密地环抱着他，手指轻轻搭在他胸膛。拍摄角度极其刁钻，那只手臂的主人没有完全露脸，但手臂的线条、隐约的轮廓、甚至指尖微微蜷起的习惯……都与她反复研究过的林姝极为相似。
这张足以以假乱真的照片，后期又小心处理了背景，模糊了床单细节和任何可能暴露这间公寓特征的物品，只突出那种亲昵无间、仿佛两人同床共枕的氛围。
任何看到这张照片的人，第一眼绝不会想到她江晚姝。那只手臂的姿态，那种亲密的肢体语言，在昏黄暧昧的光线下，只会让人联想到，这就是傅承聿和林姝在一起。
苏雨晴会怎么想？
她会相信，傅承聿和林姝之间，依然藕断丝连，暗度陈仓。如今林姝高调回归，傅承聿的种种反常……一切都有了解释。这张照片，不再是暧昧的猜测，而是直击心脏的证据。
江晚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不需要苏雨晴知道自己的存在。她只需要苏雨晴看到这张照片，然后被嫉妒、愤怒和彻底的背叛感吞噬。让苏雨晴的怒火，百分百地、精准地投向林姝。
让她们去斗。
而她，只需要继续扮演好那个温顺、安静、永远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影子。当傅承聿被那两个女人的战争搅得心烦意乱时，她这里，或许会成为他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她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无法追溯的方式，将这张照片送到苏雨晴眼前。
江晚姝关掉电脑，走到落地窗前。阳光刺眼，她的心底却一片寒凉。
影子，也该学会为自己，投下一道足以改变战局的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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