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弃缓缓睁开眼。
夜色渐深,气温骤降。
耳畔狂风呼啸,嘴边呵气成霜。
他浑身热乎乎,丝毫感觉不出寒冷,仿佛眉心有只火炉,一阵一阵送出暖流,仿佛放出一只又一只灼热小蝌蚪,四处游动走遍全身,将热气送到每一寸肌肤。
他一开始很享受,忽然脑子一闪,紧张起来:“喂,我感觉有好多小蝌蚪,浑身到处乱窜,不会这就是走火入魔吧?”
“笨蛋,这是灵炁!”
镜中人气到发笑。
哈,原来这就是灵炁啊,就像大冬天浸泡热汤,全身各处无比畅快,每个毛孔都透着舒适惬意。
无弃下意识想伸个懒腰,忽然感觉手里有什么东西,硬梆梆、毛茸茸,低头一望,哟,怎么把它忘了?一只耳还被握在手里呢。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乖,这么久一点没折腾,完全感觉不到存在。
无弃将它举到面前,准备好好夸赞一番,嗯?忽然一愣……它瞪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身体一动不动,已经冰冷僵硬……
天呐,一只耳死了!
无弃心里一阵愧疚,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它捏死了。
唉,早知道就不该把它握在手里。
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又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是镜中人教我这么干的?他教我学习炼炁,为啥要我握只耗子在手上?难道其他修士也这样?
“喂,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镜中人语气冷漠。
“你为啥让我握住一只耳?”
“笨蛋,因为你要炼炁啊。”镜中人理所当然。
“炼炁和一只耳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没有老鼠,你就无法炼炁。”
无弃一头雾水:“啥、啥意思?”
镜中人不耐烦:“笨蛋!本尊教过你的,灵炁并非无中生有,必须从外界采纳灵元而来。”
“灵元存于自然万物之中,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无所不在,当然也包括老鼠,你刚才采纳的就是老鼠的灵元。”
无弃心一沉:“灵元采完会怎样?”
“所谓生灵,有灵则生,无灵则死,咯咯,咯咯咯。”
镜中人发出一阵诡异笑声。
无弃听在耳中,不禁毛骨悚然。
原来,一只耳不是被自己不小心捏死,而是被自己炼炁害死的,当自己念出炼炁口诀,其实就在对它念“催命咒”。
无弃热血上头无比气愤:“你、你为啥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本尊啊。”
“……”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心里不安?你很喜欢老鼠吗?”
“那、那倒没有。”无弃以前在合欢坊,除鼠患是每个月必做的事,水淹、火烧、下毒,死在他手上的老鼠不计其数,但是……
“可它不是一般老鼠,它是一只耳!”
“那只是个名字,跟它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只耳就是它的名字啊。”
“本尊记得,你好像昨晚刚取的名字,在此之前,它是谁?哈,难道是另一只老鼠?”镜中人冷不丁反问。
“嗯……”
无弃哑口无言,答不上来。
“你不是因为杀死老鼠不安,你不安,是因为你失去一个名字,自己取的名字!……哈,我本以为你只是蠢,人还算老实,没想到也是沽名钓誉的虚伪小人。”
“我……”无弃像被重重扇了记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却无力反驳。
沉默了许久。
无弃再次开口:“我以后还需要炼炁吗?”
“当然,施法会消耗灵炁,灵炁消耗完就必须重新炼炁。”
“那还要再杀老鼠?”
“不一定是老鼠,猪牛羊、鸡鸭鱼、豺狼虎豹都行……其实最好是人,灵元最丰富。”
镜中人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某种食材。
无弃震惊不已:“为了炼炁可以杀人?”
镜中人反问:“大家都是生灵,又有何不同?既然豺狼虎豹能杀,为何不能杀人?”
“可人毕竟是咱们同类啊。”
“哈,所有动物中,最会残杀同类就是人!动物顶多为食物、交配杀死同类,人杀人可有数不清的理由,而且动辄成千上万,白骨如山、尸横遍野。”
“……”
无弃再次哑然。
又沉默了一会儿。
“别的修士炼炁也要杀生吗?比如缥缈峰上的道士。”
无弃好像从没听说过。
“不用。”镜中人答的干脆。
“为什么?”
“道法不同,他们天师道修的五行灵气。”
“我呢?”
“本尊教你修的是鬼灵之气。”
“鬼灵之气!一听名字就邪性的很。”无弃不自觉厌恶。
镜中人发怒:“放屁!若论精深奥妙,五行灵气哪能跟鬼灵之气相提并论?”
“你就自吹吧,哪天我找道士问问,是不是像你说的。”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镜中人忽然语气严厉:“你修习鬼灵之气,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任何人,包括你养父在内!”
无弃心咯噔一下:“为啥?”
“鬼灵之术,被天师道污蔑为魔道,按律法,凡修魔道者,人人皆可诛之。”镜中人特意补了句:“可以无需审判,直接就地正法。”
我去!无弃愤怒质问:“你他妈到底是谁?”
“你将来自会知晓,现在无需打听。”
镜中人又好意提醒:“本尊与五大圣殿有点小小过节,你若不想死,千万别把本尊泄露出去。”
“什、什么小过节。”
“没什么……只是杀了几千个道士而已。”
镜中人语气平静。
无弃两眼一黑,屁股跌坐地上,只觉头皮发麻,后背飕飕发凉,本以为天上掉馅饼,捡个大便宜,没想到馅饼里面掺着毒药,还被自己吃下去。
完了完了,真他妈完了。
原本自己没杀人,死刑是冤枉的,现在一点儿也不冤了。
……
无弃呆坐许久,慢慢缓过劲来。
算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无精打采站起身,发觉手上还握着一只耳,就地刨个坑,摸出半块馕饼,放在沙坑底,把一只耳幼小尸体放在馕饼上,嘴里默默念叨:
“对不住啦,来世若能见面,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说完,双手推沙把墓坑填平。
他埋葬完一只耳,正欲站起身。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声音节奏有序不像风吹,下意识转头望去,赫然发现一个黑影缓缓走出夜幕,形如鬼魅一般。
无弃赶忙蹲下,趴在沙丘后小心探头望去。
那是一名黑衣人,坐下一匹黑马,马嘴用软木勒住,四蹄裹布,不发一点儿声音,手握一把长刀,柄长八尺,刀身怕反光,刻意用黑色布袋套住。
方向正朝自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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