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雾色尚未散尽,特兰西府邸的走廊上还残留着清晨的湿冷。克洛德扶着脚步虚浮的特兰西伯爵,一步步朝着卧室走去,黑色的靴底踩在厚重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却像是踩在无形的紧绷弦上,每一步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凝重。
特兰西伯爵靠在克洛德的臂弯里,银白色的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克洛德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力量,那力量安稳得让人心安,却又让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涩——若不是自己的轻信与心软,也不会让阿洛伊斯有机可乘,更不会险些酿成大祸。
“别多想。”克洛德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严肃,却难得放缓了语调,“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有我在。”
特兰西伯爵轻轻点头,将脸往克洛德的臂弯里埋了埋,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声嘟囔着:“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恨我到这种地步……我明明……”
“人心本就复杂,尤其是被仇恨浸染过的人心。”克洛德打断他的话,扶着他在卧室的软榻上坐下,转身去倒温水,“你不该用自己的善意,去赌一个被黑暗包裹的灵魂。”
温热的水杯递到手中,驱散了些许寒意。特兰西伯爵捧着水杯,指尖微微蜷缩,看着杯壁上倒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他一直以为,给予阿洛伊斯姓氏与庇护,能让这个孩子走出仇恨的泥沼,却忘了有些伤口太深,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扭曲的藤蔓,缠绕着别人,也束缚着自己。
与此同时,那间废弃的储藏室里,黑暗与绝望正将阿洛伊斯彻底吞噬。
油灯熄灭后,只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阿洛伊斯蜷缩在角落,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牙齿咬得嘴唇泛白,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却远不及心底的苦涩浓烈。
失败了。他精心策划的一切,终究还是失败了。
他以为用血脉召唤出的恶魔,会因他的挑唆与特兰西伯爵反目;他以为自己能躲在暗处,看着两人互相残杀,最后坐收渔翁之利;他以为这是复仇的唯一机会,却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了克洛德对特兰西伯爵的在意,也高估了自己的算计。
“特兰西……克洛德……”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怨毒,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几道血痕,“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绝对不会……”
前世的屈辱如同烙印般刻在骨血里,那些被囚禁、被折磨的画面在脑海中反复回放,每一次回放,都让他心中的恨意更增一分。他不能输,也输不起。哪怕现在身陷绝境,哪怕前路一片黑暗,他也要找到新的机会,向特兰西伯爵复仇,向所有欺辱过他的人复仇。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门缝那道亮痕上,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借刀杀人的计划失败,那他就只能另寻他法。克洛德的存在是阻碍,但也未必没有可利用之处——恶魔终究是趋利避害的,只要有足够的诱惑,或许……
一个新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带着比之前更阴暗的算计,如同黑暗中悄然织网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的时刻。
卧室里,克洛德正细心地为特兰西伯爵检查指尖的伤口。昨夜被阿洛伊斯划破的伤口不算深,却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苍白的指尖上,那道细小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说了多少次,要注意保护自己,你从来都不听。”克洛德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指尖蘸取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动作却轻柔得怕弄疼他,“若是这次召唤出的不是我,而是其他心怀恶意的恶魔,你早就成了祭品。”
特兰西伯爵缩了缩手指,小声反驳:“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你的问题就在于,永远对别人抱有不该有的期待。”克洛德放下他的手,将药膏收好,语气严肃起来,“阿洛伊斯的心思太深,仇恨太重,留在你身边就是隐患。这次我可以帮你化解危机,下次呢?你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幸运。”
特兰西伯爵垂下眼帘,没有说话。他知道克洛德说得对,可真要让他彻底放弃阿洛伊斯,他又有些于心不忍。那个孩子眼底的绝望与痛苦,像极了曾经的自己,让他无法狠下心来。
见他这副模样,克洛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这个小家伙的性子,看似倔强,实则心软,总是容易被表象迷惑,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哪怕自己早已身处泥沼。
“这样吧,”克洛德放缓了语气,眼底闪过一丝妥协,“我可以暂时不处置他,但必须将他禁足在房间里,派人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踏出房门半步。”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若是他再敢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一丝恶意,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特兰西伯爵抬起头,看着克洛德眼底的坚定,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连忙点头:“好,我听你的。”
克洛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去安排人手。刚走到门口,却被特兰西伯爵叫住。
“克洛德,”特兰西伯爵坐在软榻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带着几分不安,“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经历了阿洛伊斯的背叛与召唤阵的危机,他心中那点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再次翻涌。他怕克洛德会因为他的麻烦而厌烦,怕自己再次变成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冰冷的府邸里,面对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克洛德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软榻上那个满眼不安、像只受惊小兽的少年,眼底的冰冷瞬间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与无奈。他走回软榻旁,弯腰,伸手轻轻抚摸着特兰西伯爵银白色的发丝,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傻孩子,想什么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是你的血亲,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存在。除非我消亡,否则,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特兰西伯爵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玩笑,却又无比认真:“更何况,你这么不让人省心,我要是走了,谁来收拾你的烂摊子?谁来保护你这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小蜘蛛?”
特兰西伯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辰,之前的不安与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他伸出手,紧紧抱住克洛德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充满了安心:“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克洛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怀中人的依赖,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自己不仅是特兰西伯爵的血亲,更是他的守护者。无论未来遇到多少危险,无论有多少阴谋算计,他都会站在特兰西伯爵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将所有的黑暗与危险,都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安排好下人看管阿洛伊斯后,克洛德便回到了特兰西伯爵的卧室。此时的特兰西伯爵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像个安静的瓷娃娃。
克洛德轻手轻脚地走到软榻旁,为他盖上一条轻薄的毯子,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特兰西伯爵银白色的发丝上,泛着柔和的光泽,也为克洛德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他知道,平静的时光或许不会太久。阿洛伊斯心中的恨意并未熄灭,只是暂时被压制;亚修在教堂中的祈祷,也暗示着伦敦的暗面并不平静;还有塞巴斯蒂安与凡多姆海恩家族的存在,都像是潜藏的暗流,随时可能掀起新的波澜。
但他并不畏惧。只要能守护好怀中的少年,只要能让他远离危险与伤害,无论面对多少困难,无论与谁为敌,他都无所畏惧。
而被禁足在房间里的阿洛伊斯,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天空,眼底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他的房间被下人严密看管着,门被从外面锁住,窗户也只能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这里就像一个精致的囚笼,将他困在其中。
但他并未放弃。透过窗户的缝隙,他能看到庭院里巡逻的下人,能看到远处走廊上走动的身影,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克洛德的恶魔气息。
“血脉相连又如何?”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恶魔终究是恶魔,只要有足够的诱惑,总有一天,我能让你背叛特兰西……总有一天……”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痕,眼底的恨意与算计交织在一起。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想那本古籍上的内容,寻找着能再次利用恶魔、实现复仇的方法。他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等待一个新的机会,一个能让他彻底翻盘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伦敦的雾色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整座城市的上空。特兰西府邸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却不知在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
特兰西伯爵在睡梦中微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似乎做了一个美好的梦。克洛德依旧坐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他,眼底满是宠溺与坚定。而被禁足在房间里的阿洛伊斯,正用指甲在窗台上刻画着什么,每一道刻痕,都像是他心中复仇的印记,深刻而扭曲。
一场关于守护与复仇、信任与背叛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未来的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无论是克洛德与特兰西伯爵,还是心怀恨意的阿洛伊斯,都已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傍晚时分,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的身影出现在了特兰西府邸的门口。他身着一身整洁的黑色执事服,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完美的笑容,眼底却闪过一丝探究。
“塞巴斯蒂安先生,您怎么来了?”守门的下人认出了他,连忙恭敬地躬身行礼。
“我受凡多姆海恩前伯爵之托,送一些特制的补身汤药过来,给特兰西伯爵调理身体。”塞巴斯蒂安语气恭敬地说道,将手中的食盒微微举起。
下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去通报克洛德。很快,克洛德便亲自来到门口,看着塞巴斯蒂安,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凡多姆海恩家的执事,怎么会突然来送汤药?”
“克洛德先生不必多疑。”塞巴斯蒂安微微躬身,语气依旧恭敬,“昨日特兰西伯爵在凡多姆海恩府邸做客时,文森特先生察觉到他身体虚弱,便特意让人熬制了补身汤药,让我送来。”
克洛德看着他手中的食盒,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进来吧。”
塞巴斯蒂安跟着克洛德走进府邸,穿过长廊,朝着特兰西伯爵的卧室走去。一路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府邸的环境,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恶魔气息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来到卧室门口,克洛德停下脚步,对着塞巴斯蒂安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塞巴斯蒂安颔首应下,站在门口,耐心等待着。很快,克洛德便走了出来,对着他说道:“他刚醒,你进去吧,动作快些。”
“是。”塞巴斯蒂安应道,提着食盒走进了卧室。
特兰西伯爵正靠在软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看到塞巴斯蒂安进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塞巴斯蒂安?你怎么来了?”
“特兰西伯爵,您好。”塞巴斯蒂安躬身行礼,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汤药,“文森特先生察觉到您身体虚弱,特意让人熬制了补身汤药,让我送来给您。”
看着那碗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汤药,特兰西伯爵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替我谢谢文森特叔叔。”
“您客气了。”塞巴斯蒂安将汤药递到他手中,语气恭敬地说道,“这汤药需要趁热喝,效果才最好。”
特兰西伯爵点了点头,接过汤药,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汤药入口微苦,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回甘,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带来一阵暖意。
塞巴斯蒂安站在一旁,看着他喝完汤药,才收拾好食盒,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着特兰西伯爵说道:“特兰西伯爵,若是您遇到什么困难,或许可以找凡多姆海恩家帮忙。文森特先生一直很欣赏您,不会坐视不管的。”
特兰西伯爵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塞巴斯蒂安。我知道了。”
塞巴斯蒂安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卧室。走出特兰西府邸,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知道,特兰西府邸的平静只是暂时的,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能做的,也只有在不违背自己职责的前提下,给予对方一丝微薄的帮助。
回到凡多姆海恩府邸后,塞巴斯蒂安将特兰西府邸的情况一一告知了文森特。文森特听完后,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看来,特兰西家族的麻烦,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他顿了顿,对着塞巴斯蒂安说道,“密切关注特兰西府邸的动向,若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是,文森特先生。”塞巴斯蒂安躬身应道。
夜色渐渐降临,伦敦的街道上亮起了昏黄的路灯。特兰西府邸的卧室里,特兰西伯爵靠在克洛德的怀里,感受着对方的温暖,心中一片安宁。而被禁足的房间里,阿洛伊斯正借着微弱的月光,在纸上画着复杂的阵法,眼底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一场新的较量,正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拉开序幕。
喜欢双重陷阱:复仇之契与堕落之宴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双重陷阱:复仇之契与堕落之宴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