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兰西斯府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尘埃,却因那若有似无的电弧焦糊味,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隐秘的紧绷。阿洛伊斯坐在卧室的天鹅绒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丝绸靠垫,耳边依旧是被“过滤”后的模糊声响——远处凉亭传来的电弧“滋滋”声,此刻像是被罩在玻璃罩里,沉闷而遥远,却依旧能让他想起那些被噪音折磨的日夜。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耳朵,那处残留的刺痛早已消散,可失去七成听觉的空洞感,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他想起昨夜玛丽婷·斯达舒冰冷的指尖点在眉心的触感,想起契约成立时那阵天旋地转的嗡鸣,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翻涌。
按照契约,玛丽婷该履行承诺让父亲停下,可如今不仅父亲的“创作”未停,连那位突然出现的凡多姆海恩前伯爵文森特,都成了横亘在契约之间的变数。尤其是今早透过窗户看到的画面——文森特仅凭一道目光便逼退玛丽婷,那双金色竖瞳里翻涌的威压,绝非人类所能拥有。阿洛伊斯攥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痛感,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他似乎卷入了一场远超自己想象的漩涡,而那以听觉为代价换来的“救赎”,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滑落。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阿洛伊斯的沉思。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模糊的视线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伫立在那里,是克洛德。
克洛德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个银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茶香袅袅,却掩不住那丝若有似无的、他熟悉的诡异香气。“主人,该喝下午茶了。”克洛德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带着执事特有的优雅,可在阿洛伊斯模糊的听觉里,那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变得有些不真切。
阿洛伊斯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克洛德将红茶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他的目光落在克洛德的脸上,试图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捕捉到一丝情绪——他想知道,克洛德是否察觉了昨夜的契约仪式,是否知晓玛丽婷的存在,又是否清楚文森特的真实身份。
可克洛德的表情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眼底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主人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身体不适吗?”克洛德微微俯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指尖却不动声色地扫过阿洛伊斯放在膝头的手——那里,昨夜绘制符文时留下的结痂伤口,还未完全愈合。
阿洛伊斯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缩了缩,却还是慢了一步。他看到克洛德的目光在自己的指尖停顿了一瞬,虽只是短短一秒,却让他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我没事。”阿洛伊斯垂下眼帘,避开克洛德的视线,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冷淡,“只是有些累了。”
克洛德没有追问,只是直起身,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若是主人感到疲惫,喝完茶后可以小憩片刻。另外,凡多姆海恩前伯爵与老爷仍在凉亭,老爷似乎在为伯爵准备新的‘作品’。”
阿洛伊斯的指尖微微一颤。他没想到文森特竟然还没走,更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投入地为文森特制作玻璃制品。那份属于童年的亲昵,似乎真的让父亲暂时忘记了对“声波艺术”的偏执,可这对于等待玛丽婷履行契约的他而言,并非好事。
“我知道了。”阿洛伊斯端起面前的红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带着熟悉的麻痹感,让他昏沉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他放下茶杯,看向克洛德,试探着开口:“克洛德,你认识文森特·凡多姆海恩前伯爵吗?他……似乎与父亲很熟悉。”
克洛德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曾听闻过凡多姆海恩前伯爵的事迹,他是一位很出色的贵族。至于他与老爷的渊源,属下并不知晓。”克洛德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过多透露,保持着执事应有的分寸。
阿洛伊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疑惑更甚。他知道,克洛德绝不会对府中的异动一无所知,可他偏偏选择了隐瞒。或许,在克洛德的心中,还有比“主人的意愿”更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阿洛伊斯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只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隐入了走廊的阴影中——是玛丽婷·斯达舒。
阿洛伊斯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克洛德诧异的目光,朝着门口跑去。他知道,玛丽婷一定还没放弃,而文森特的存在,不仅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可能激起了她的执念。他必须找到玛丽婷,弄清楚她接下来的打算,否则,一旦她再次对父亲动手,后果不堪设想。
“主人,您要去哪里?”克洛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可阿洛伊斯没有回头,他推开房门,朝着玛丽婷消失的方向追去。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由于听觉变得迟钝,他无法凭借声音判断玛丽婷的位置,只能依靠视觉,在走廊的阴影中仔细搜寻。就在他转过一个拐角时,一道冰冷的气息突然从身后袭来,带着熟悉的腥膻味。
阿洛伊斯猛地转身,只见玛丽婷·斯达舒正站在他的身后,墨绿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的小蛇头吐着信子,金色的竖瞳冰冷地盯着他,带着几分怒意与不甘。“你不该来打扰我。”玛丽婷的声音低沉沙哑,直接传入阿洛伊斯的脑海,避开了他迟钝的听觉,“那个龙族的存在,打乱了我的计划。”
“你想干什么?”阿洛伊斯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她,“文森特很强大,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要再试图对父亲动手了!”
“契约已成立,我必须履行承诺。”玛丽婷的竖瞳微微收缩,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答应过你,让特兰西伯爵‘停下来’,就一定会做到。那个龙族虽然强大,却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我有的是耐心等待机会。”
“可你这样只会自取灭亡!”阿洛伊斯的情绪有些激动,“我要的是让父亲停下创作,不是让你送命!更不是让你牵连其他人!”
玛丽婷看着他激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冰冷:“人类,你似乎忘了,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我只需要完成你的愿望,至于过程,与你无关。”她说着,身影缓缓变得透明,“不要再来干涉我,否则,契约的代价,可能会比你想象的更沉重。”
话音落下,玛丽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只留下那股冰冷的腥膻味,证明她曾来过。阿洛伊斯僵在原地,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他知道,玛丽婷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放弃,而他,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她。
与此同时,凉亭之中,气氛却显得格外温馨。特兰西伯爵蹲在长桌前,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玻璃与电弧装置,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没有察觉。文森特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中端着一杯红茶,目光温和地落在特兰西伯爵的身上,金色的竖瞳中带着几分纵容。
“胖龙龙,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特兰西伯爵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中的金属细针在玻璃上滑动,电弧随着他的动作,在玻璃表面留下一道道金色的痕迹。
文森特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他的目光扫过凉亭的四周,看似随意,实则早已将周围的动静尽收眼底。那道隐藏在阴影中的蛇形气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只是碍于他的威压,不敢轻易靠近。
文森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的边缘,眼底闪过一丝锐利。他自然知道玛丽婷的存在,也清楚她的目的。只是他没有立刻出手将其彻底铲除,一来是想看看这蛇形恶魔究竟有多少能耐,二来,他也想看看,这场由阿洛伊斯的契约引发的风波,最终会走向何方。更重要的是,他能隐约察觉到,托兰西斯府中,还有另一股隐藏的力量在暗中观察——那股力量冰冷而克制,带着属于恶魔执事的独特气息,正是克洛德。
就在这时,克洛德的身影出现在凉亭门口,手中端着一个新的银质托盘,上面放着精致的点心与一壶刚泡好的红茶。“老爷,凡多姆海恩前伯爵,下午茶时间到了。”克洛德微微躬身,语气恭敬,目光却在不经意间与文森特的视线相撞。
文森特的金色竖瞳微微一缩,眼底闪过一丝探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克洛德身上散发出的恶魔气息,那气息与塞巴斯蒂安有着几分相似,却更加冰冷、更加内敛。显然,这位托兰西斯府的执事,也绝非等闲之辈。
“放下吧。”特兰西伯爵头也不抬地说道,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手中的玻璃上。
克洛德依言将托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文森特的声音突然响起:“克洛德执事,留步。”
克洛德的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看向文森特,脸上依旧挂着完美的微笑:“不知凡多姆海恩前伯爵有何吩咐?”
“我听闻,你是特兰西的‘父亲’?”文森特的目光落在克洛德的脸上,带着几分探究,“能让他如此依赖,想来你对他很用心。”
克洛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躬身道:“能照顾老爷,是属下的荣幸。”
“是吗?”文森特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深意,“只是不知,当危险来临时,你是否还能护他周全?”他的话音落下,身上散发出一丝若有似无的龙族威压,虽不浓烈,却足以让克洛德感受到其中的警示。
克洛德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恢复了平静:“属下会拼尽全力保护老爷的安全,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
文森特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克洛德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凉亭。在他走出凉亭的瞬间,眼底的平静被冰冷的算计取代。他自然明白文森特的用意,那是在警告他,不要妄图在托兰西斯府兴风作浪,更不要伤害特兰西伯爵。可克洛德心中自有打算,文森特的出现虽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却也带来了新的机会——那股属于龙族的强大力量,或许能成为他达成目的的助力。
而凉亭内,特兰西伯爵终于完成了手中的作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长方形的玻璃,走到文森特面前,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胖龙龙,你看!我做好了!”
文森特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玻璃仔细打量。只见玻璃上,用电弧灼烧出的花纹勾勒出凡多姆海恩府的轮廓,府邸的庭院里,盛开着大片的玫瑰花,栩栩如生,仿佛能让人闻到花香。更精妙的是,当他将玻璃翻转过来时,花纹又组合成了克劳迪娅的模样,她站在凡多姆海恩府的庭院中,笑容温柔,宛如生前。
“真漂亮。”文森特的眼底露出几分动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谢谢你,小特兰西。”
“不用谢!”特兰西伯爵扬起下巴,带着几分骄傲,“我还想做一个更大的,把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也刻上去!”
“好,我等着。”文森特笑着点头,将玻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目光落在特兰西伯爵的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纵容。
可他的心中却清楚,这份温馨的时光并不会持续太久。隐藏在阴影中的蛇形恶魔,暗中算计的恶魔执事,还有那个因契约而陷入迷茫的阿洛伊斯,都在为这场棋局添上自己的棋子。而他,虽然暂时压制住了玛丽婷,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托兰西斯府。一旦他离开,那些隐藏的矛盾与危机,终将彻底爆发。
此刻,躲在走廊拐角处的阿洛伊斯,将凉亭中的对话听得模模糊糊。他看着凉亭中温情的画面,又想起玛丽婷冰冷的话语,心中的矛盾愈发激烈。他既希望父亲能一直保持这份难得的温和,不再被“声波艺术”的偏执所困,又担心玛丽婷会在文森特离开后,再次对父亲动手。
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指尖的结痂早已脱落,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在提醒他那场契约的代价。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场由绝望引发的救赎,最终会将他推向何方。
而阴影之中,玛丽婷·斯达舒的金色竖瞳死死地盯着凉亭的方向,眼底闪烁着冰冷的杀意与耐心。她在等待,等待文森特离开的那一刻,等待那个能让她顺利完成契约的机会。她不在乎代价,不在乎危险,只在乎履行契约后,那份属于她的“收获”。
克洛德则站在走廊的另一端,黑色的执事服与阴影融为一体。他的目光在凉亭与阿洛伊斯的方向之间来回切换,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银质纽扣,心中的棋局愈发清晰。他知道,一场风暴即将来临,而他要做的,便是在这场风暴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机会,达成最终的目的。
托兰西斯府的午后,阳光依旧温暖,可空气中的紧绷感却越来越浓。蛇谋在暗涌,龙威在暗藏,执事在博弈,而那个付出沉重代价的少年,正站在棋局的中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该何去何从。这场由契约、回忆与算计交织而成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最终的结局,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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