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多姆海恩家的午茶时光,本该是极致优雅与宁静的典范。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光洁如镜的长桌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精致的瓷器和银器摆放得一丝不苟,红茶氤氲着热气,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个极其随意的动作打破了。
特兰西伯爵(范特西·特兰西斯)似乎刚吃完一块覆盆子慕斯,嘴角沾着一点鲜艳的红色果酱。他既没有使用旁边折叠精美的餐巾,也没有任何寻找手帕的意图,而是非常自然地、极其顺手地拉过旁边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昂贵西装外套的袖子,直接往自己嘴上一抹——动作流畅,理直气壮。
“噗——”
正在为文森特斟茶的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手腕几不可查地一顿,血红的眼眸微微睁大,尽管面上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但那一闪而逝的震惊没能完全掩饰。他侍奉过品味恶劣的贵族,见识过各种失礼行为,但如此……自然且目标明确地使用一位地下皇帝、本体可能是龙的伯爵的高定西装作为擦嘴布,实属首次。
站在稍远处的克洛德·弗斯达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猩红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清楚自家这位老爷行事跳脱,但没想到在凡多姆海恩家也如此……不拘小节。
就连坐在文森特另一侧,气质温婉、穿着华贵的瑞秋·凡多姆海恩伯爵夫人,也惊得用扇子掩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唯有站在文森特身后,如同影子般的老管家田中,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略带憨厚的微笑,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再正常不过。
而被“玷污”了西装的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本人,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非但没有推开特兰西,反而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还在用他袖子蹭来蹭去的特兰西伯爵揽进怀里,动作熟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顽皮的猫。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责备,却毫无怒意:
“小调皮,说了多少次,用纸巾。” 这话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纵容的提醒。
随即,他抬眼扫过面露惊色的塞巴斯蒂安和克洛德,以及一脸震惊的瑞秋夫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么大惊小怪的干嘛?”
老管家田中适时地微微躬身,用他那缓慢而清晰的语调解释道:“特兰西老爷经常这样,我家老爷已经习惯了。” 这话坐实了此等“暴行”的日常性。
文森特低头,看着怀里似乎因为被说“小调皮”而有点不满、撅着嘴的特兰西,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宠溺。他轻轻拍了拍特兰西的背,语气温和地问:“对了,小喵,你不跟我那两个儿子玩吗?他们就在花园。”
特兰西伯爵把脸埋在文森特怀里,闷闷的声音传来:“他们不带我玩……嫌我幼稚……”
话音刚落,坐在餐桌另一端的夏尔·凡多姆海恩和夏尔·凡多姆海威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语气带着少年人的不耐与尴尬:
“父亲!请你下次邀请客人……正常一点行吗?!”
这话仿佛触动了文森特的某根神经。他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目光锐利地射向自己的两个“儿子”,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你们算什么玩意儿?要不是特兰西,我才不养你们两个人呢。”
“!”
夏尔·凡多姆海恩和夏尔·凡多姆海威瞬间僵住,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震惊、屈辱和深深的迷茫。他们……算什么?
瑞秋夫人脸色煞白,声音带着颤抖:“文森……你……你不喜欢我?”
文森特将目光转向她,脸上甚至重新挂起了那标志性的、优雅而温柔的微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比冰刃更刺骨:
“瑞秋,要不是家族逼我娶你,你觉得……我会娶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吗?”
空气死寂。
塞巴斯蒂安和克洛德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情的复杂性远超预期。
趁着这诡异的寂静,老管家田中悄悄挪到两位执事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
“达雷斯家族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和权利,逼我家老爷娶了他们家的大小姐,瑞秋·达雷斯。没想到,娶过来才发现,那位小姐当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田中管家叹了口气,“老爷娶了一位夫人,却附带了两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后来两个孩子改了名,跟了老爷的姓。”
“那位瑞秋夫人,据说早年还与我家老爷是青梅竹马……唉,谁能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田中的语气带着惋惜。
克洛德扶了扶眼镜,冷静地抓住核心:“那跟我家特兰西老爷有什么关系?”
田中管家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叙述往事的沉重:“那时候,我家老爷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骗和家族的逼迫?他在书房里关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偏偏那时候宅邸不知怎的,又起了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是特兰西老爷!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疯了一样冲过来。书房门从里面锁死了,他怎么叫喊老爷都不应。然后……他就直接用拳头,把那么厚的钢化玻璃窗,给硬生生砸开了!”
塞巴斯蒂安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怎么砸开?那可是玻璃窗……不疼吗?” 他难以想象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甚至有些幼稚的特兰西伯爵,会有如此狂暴的一面。
“用蛮力砸的!” 田中管家语气肯定,“那时候特兰西老爷的手,血肉模糊,骨头都露出来了!他就是凭着那股劲儿,把我家老爷从满是浓烟的书房里硬拖出来的!要不是他,我家老爷可能就……”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叹息道,“特兰西老爷的手,到现在还留着很深的疤呢。”
两位恶魔执事沉默了片刻,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此刻正安心趴在文森特怀里,仿佛刚才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与自己无关、已然昏昏欲睡的特兰西伯爵。
他用沾着果酱的袖子,玷污了一件昂贵的西装。
他也曾用血肉模糊的拳头,砸开过一扇通往绝望的窗,拽回了一个挚友的生命。
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感受到了怀中之人的困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拂过特兰西那只据说留有深疤的手背。
阳光依旧明媚,午茶依旧精致。
但此刻,在两位执事眼中,这和谐表象下的暗流,以及那纠缠在污渍、旧疤与宠溺之下的、超越常人理解的深厚羁绊,已然清晰无比。
克洛德推了推眼镜。
塞巴斯蒂安唇角微勾。
这位特兰西伯爵,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第五卷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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