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多姆海恩宅邸深处,那间连阳光都似乎吝于眷顾的、堆满了各式棺材和古怪收藏品的房间内,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材、消毒水与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甜腻气息。葬仪屋,这位总是挂着诡异笑容、身份成谜的“死神”,正发出他标志性的“咯咯”轻笑,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哎呀呀~真是有趣呢~”他晃动着手中不知从哪个年代遗留下来的银质酒杯,里面晃荡着如同血液般粘稠的液体,“一次召唤,两位‘少爷’~现在,又要让早已安息的另一位……重回这污浊的尘世吗?kukuku~”
站在他对面的,是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这位恶魔执事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礼仪微笑,血红的眼眸却深邃如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并非‘安息’,”塞巴斯蒂安纠正道,声音平稳,“只是短暂的沉眠。况且,您不也觉得,这盘棋局,多一枚棋子,会更有趣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房间角落阴影里,那个沉默伫立、抱着熊玩偶的金发少年——真正的,或者说,是夏尔·凡多姆海威,与他有着牢固契约关系的主人。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克洛德·弗斯达斯静立如同雕塑,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地观察着一切。他的存在,仿佛是为了确保这场超乎常理的交易,不会波及到他那位麻烦又重要的“老爷”特兰西伯爵的利益。
“有趣~当然有趣!”葬仪屋夸张地张开双臂,长长的银发随之舞动,“尤其是看到你,塞巴斯蒂安,要在两个‘夏尔’之间……走钢丝!kukukuku~!”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房间中央那具雕刻着繁复荆棘与玫瑰图案的黑色棺木。棺盖并未完全合拢,隐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位与夏尔·凡多姆海威容貌极其相似,却更显苍白、毫无生气的少年——夏尔·凡多姆海恩,那位在另一个世界线、或者说,在这个世界“本该”早已死去的凡多姆海恩长子。
葬仪屋口中吟诵起古老而亵渎的咒文,手指在空中划出幽蓝色的轨迹。无形的力量开始汇聚,房间内的温度骤降,蜡烛的火苗疯狂摇曳,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魂灵在尖啸。塞巴斯蒂安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磅礴的、逆转生死的黑暗力量。克洛德则推了推眼镜,默默评估着这股力量的性质与风险。
夏尔·凡多姆海威抱紧了怀中的玩偶,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里,映照着幽蓝的光芒,复杂难明。
最终,所有的光芒与声响骤然收敛,如同被那具棺木吞噬。一片死寂中,棺木里传来了一声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吸气声。
苍白的手指动了动,然后,棺盖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夏尔·凡多姆海恩,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与他的兄弟极其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湛蓝色眼眸。里面没有夏尔·凡多姆海威那份被宠溺和些许任性包裹下的锐利,而是沉淀着经历过死亡与虚无的冰冷、疏离,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他坐起身,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塞巴斯蒂安身上。
“……执事?”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久未使用的滞涩感。
塞巴斯蒂安优雅地躬身,行礼:“欢迎回来,夏尔·凡多姆海恩……少爷。”他的称呼带着微妙的停顿,礼仪无可挑剔,但那姿态,更像是对待一位重要的合作者,而非主人。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得到消息(或许是克洛德暗中传递)的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大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脸好奇、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的特兰西伯爵。
“父亲……”夏尔·凡多姆海威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文森特的目光却第一时间落在了刚从棺木中坐起的长子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点了点头。
而特兰西伯爵则“哇”了一声,眨着碧绿的猫眼:“真的活过来了耶!文森,你家变成双份了!好玩!”
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目光掠过文森特,并未多做停留,最终又回到了塞巴斯蒂安身上,语气平静无波:“我需要一个解释,以及……一个定位,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血红的眼眸在夏尔·凡多姆海恩和夏尔·凡多姆海威之间流转,最终定格在复活的长子身上:
“解释很简单,您被‘召回’了。至于定位……”他的笑容加深,带着恶魔独有的狡黠与危险,“您与我,或许是……合作关系。为了某些共同的目标。”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脸色微沉的夏尔·凡多姆海威,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
“而我与凡多姆海威少爷之间,是毋庸置疑的……上下级关系。他是我的契约者,我的主人。”
一句话,清晰地划定了界限。
夏尔·凡多姆海恩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恢复了冰冷。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个被复活者,一个与合作者,而非拥有绝对命令权的“主人”。
夏尔·凡多姆海威则抿紧了嘴唇,抱着玩偶的手更紧了。他看着复活的长兄,又看了看自己那姿态暧昧的执事,一种微妙的不安与竞争感,在心底悄然滋生。
克洛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推了推眼镜。凡多姆海恩家的水,因为这位长子的回归,变得更加浑浊而深邃了。
葬仪屋在一旁笑得愈发开心,仿佛在欣赏一出由他亲手拉开序幕的、绝妙的戏剧。
“kukuku~三位一体?还是……二主一仆?这棋局,越来越让人期待了呢~!”
亡者已然归来。
棋盘再次重置。
而执棋者与棋子的身份,在这错综复杂的凡多姆海恩宅邸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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