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多姆海恩宅邸的气氛,因夏尔·凡多姆海恩的回归,变得前所未有地微妙而紧绷。亡者的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生者的算计已然悄然布局。
复活后的夏尔·凡多姆海恩被安置在宅邸西翼一间久未使用的客房。他拒绝了仆人的服侍,只是沉默地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与记忆中并无二致的庭院景致。阳光落在他过于苍白的皮肤上,几乎透明,仿佛他随时会再次融化于光线之中。那双湛蓝的眼眸里,没有了少年应有的朝气,只剩下经历死亡洗礼后的冰冷与审视,如同覆盖着薄冰的深海。
塞巴斯蒂安·米卡艾利斯无声地出现在房间内,手中托着一个银质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红茶与精致的点心。
“少爷,您需要补充体力。”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他将托盘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夏尔·凡多姆海恩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塞巴斯蒂安,直接说明你的意图,以及……我现在的价值。”
恶魔执事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喜欢与聪明且不拖泥带水的“合作者”打交道。
“意图并不复杂,”塞巴斯蒂安微微躬身,“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枚重要的筹码。无论是对于平衡凡多姆海恩家族内部可能因您‘离去’而产生的权力真空,还是应对来自外部的……某些觊觎。”他意有所指,暗示着女王、地下世界以及其他贵族可能存在的盘算。
“至于价值,”塞巴斯蒂安直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窗前的少年,“您拥有凡多姆海恩家族合法继承人的身份(至少在官方记录和部分人认知中),您拥有……死亡带来的独特视角,以及,您对我那位‘主人’弟弟的了解。”他轻轻勾起唇角,“这些,在未来的棋局中,都至关重要。”
夏尔·凡多姆海恩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蓝眸对上塞巴斯蒂安血红的眼睛:“所以,我是你用来制衡我弟弟,以及外部势力的工具?”
“是‘合作者’,”塞巴斯蒂安纠正道,语气带着恶魔式的坦诚,“我们各取所需。您需要在这个‘新世界’立足,夺回您应得的一切,甚至更多。而我……”他血红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幽光,“我需要确保我的契约,以及……享受这场更加复杂的游戏带来的乐趣。”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夏尔·凡多姆海威抱着他的熊玩偶,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塞巴斯蒂安和复活的长兄之间逡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和……委屈。
“塞巴斯蒂安,”他开口,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却努力维持着主人的威严,“下午茶时间到了,我需要你陪同。”
“是,少爷。”塞巴斯蒂安立刻回应,姿态恭敬,与方才和夏尔·凡多姆海恩交谈时的平等合作姿态截然不同。他转向夏尔·凡多姆海恩,微微颔首:“失陪了,凡多姆海恩少爷。”
称呼的差异,再次明确了界限。
塞巴斯蒂安跟随夏尔·凡多姆海威离开了房间,在门口,夏尔·凡多姆海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窗边、面无表情的长兄,眼神复杂。
房间里只剩下夏尔·凡多姆海恩一人。他走到茶几旁,并未触碰那些精致的茶点,只是端起那杯红茶。温热的瓷器触感传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暖意,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冰冷。
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不再是那个唯一的、被家族和执事全心侍奉的凡多姆海恩伯爵。他是一个被死神玩笑般拉回人世的“意外”,一个与恶魔执事有着暧昧“合作”关系的存在,一个……可能连父亲(文森特)态度都尚不明确的“长子”。
另一边,在精致的茶室里。
夏尔·凡多姆海威小口吃着司康饼,看似随意地问道:“塞巴斯蒂安,你和他……谈了什么?”
塞巴斯蒂安熟练地为他添茶,血红的眼眸低垂,掩饰着其中的思绪:“只是一些关于凡多姆海恩少爷日后安排的初步沟通,啵酱(boy)。”
“他……还是我哥哥吗?”夏尔·凡多姆海威的声音低了下去。
塞巴斯蒂安放下茶壶,语气平稳而肯定:“在血缘和法律上,是的。但在我的契约中,您是我唯一的主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的承诺清晰而坚定,试图安抚小主人内心的不安。
然而,在宅邸另一处的书房内,文森特·凡多姆海恩伯爵听着老管家田中低声汇报着西翼客房和茶室的情况,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长子复活带来的并非纯粹的喜悦,更多的是对现有平衡被打破的考量。特兰西伯爵则窝在对面的沙发里,晃着脚丫,吃着葡萄,含糊不清地说:“文森,你家现在好像更热闹了喵~不过那个新来的小家伙,看起来冷冰冰的,没小威好玩。”
而在葬仪屋那阴暗的店铺里,这位始作俑者正对着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发出低哑的笑声。
“kukuku……种子已经播下,是开出复仇之花,还是结成共生之果?真是让人期待啊……尤其是那位执事先生,游走在两位‘主人’之间的感觉……想必十分美味吧?”
冰冷的复活者,不安的现契约主,游走其间的恶魔执事,态度莫测的父亲,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特兰西伯爵和葬仪屋……
凡多姆海恩家的舞台,因为夏尔·凡多姆海恩的回归,拉开了更加错综复杂、暗潮汹涌的序幕。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目的与秘密,步入这场由生死、契约与权力交织而成的迷局。
(第六卷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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