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的油灯亮到后半夜,灯芯结了层黑痂,火苗缩成黄豆大小,映得老道士手里的黄符忽明忽暗。朱砂在纸上晕开,画出的符咒弯弯曲曲,像极了山洞石壁上的血纹,只是多了股镇邪的阳气,驱散了庙内的阴寒。
林九靠在神像基座上,怀里的青铜短刀又开始发烫,不是之前那种灼手的热,而是温温的,像揣着块晒过太阳的石头。他盯着老道士笔下的符,脑子里总绕着李建国白天的话——“山那边的村子丢了孩子”,还有林老瞎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你娘当年去后山,采的是能治咳嗽的‘还魂草’,那草长在山洞边上,邪得很……”
“想什么呢?”老道士突然抬头,把一张画好的符递过来,“这符你带在身上,明天去山洞,能挡三道邪气。”
林九接过符,指尖碰到纸边,传来一阵暖意。“马道长,还魂草是什么?”他忍不住问,“我娘当年是不是因为采那草,才被邪祟缠上的?”
老道士的笔顿了顿,眼神沉了沉:“还魂草是阴物,长在聚阴的地方,能勾魂,也能镇魂,看用的人怎么用。你娘采那草,怕是被人骗了——普通人碰了还魂草,三魂丢两魂,哪能治咳嗽?”
林九心里一揪。原来母亲是被人骗了,才误入后山禁地。他攥紧手里的符,指节都泛了白——不管是谁骗了母亲,不管山洞里的邪祟多厉害,他都要讨个说法。
“别攥这么紧,符会破的。”老道士又画起了符,“你娘的事,等除了邪祟,咱们再查。现在最要紧的是守住村里的孩子,邪祟凑不够祭品,肯定会打孩子的主意。”
话音刚落,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歌声——是童谣,调子软软的,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在寂静的夜里飘过来,像根细针,往人耳朵里钻。
“月儿弯,挂屋檐,黑影子,来牵线……”
林九猛地站起身,柴刀已经握在手里。这童谣他从没听过,村里的孩子也不会唱,是谁在夜里唱童谣?
老道士也停下了笔,脸色变了:“是诱魂谣!邪祟在用童谣勾孩子的魂!快去找!”
两人冲出土地庙,雾气比前半夜更浓了,童谣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村西头飘来的。林九朝着王寡妇家的方向跑,心里慌得厉害——小石头才三岁,最容易被这种声音勾走魂。
刚跑到村西头,就看见王寡妇家的灯亮着,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的哭喊:“小石头!你别出去!快回来!”
林九冲进门,就看见小石头光着脚,眼神空洞地往门外走,嘴里还跟着哼那首童谣:“黑影子,来牵线,跟着走,能成仙……”王寡妇拉着他的胳膊,却被他挣开,力气大得不像个三岁孩子。
“快用菖蒲!”老道士跟在后面,从袖里掏出菖蒲,往小石头鼻子下递。菖蒲的辛辣味冲得孩子打了个喷嚏,眼神终于清明了点,却还是往门外看,嘴里嘟囔着:“有姐姐叫我……她在那边……”
林九顺着小石头指的方向看——院门外的雾气里,站着个小小的黑影,穿着件红衣服,头发很长,遮住了脸,手里还拿着个拨浪鼓,晃了晃就传来“咚咚”声,和山洞里的心跳声一模一样。
“是邪祟变的幻象!”老道士掏出张黄符,往黑影的方向扔去。符纸在空中燃起,黑影“啊”地叫了一声,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雾气里。童谣的声音也停了,只剩下小石头的哭声。
“九子,谢谢你……”王寡妇抱着孩子,哭得浑身发抖,“刚才我听见童谣,就觉得不对劲,刚想锁门,小石头就跟中了邪似的往外跑。”
林九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孩子的额头还在发烫,却比刚才精神多了。“王婶,你把门窗都锁好,在门口撒圈糯米,再把菖蒲挂在床头,别让孩子再听见怪声。”他又从怀里掏出那张老道士画的符,“把这符压在孩子枕头底下,能镇住邪气。”
安顿好王寡妇家,童谣的声音又从村东头飘来,这次更清楚了,还夹杂着孩子的笑声,像是有好几个孩子在跟着唱。
“去张屠户家!”老道士突然说,“那破屋是村里阴气最重的地方,邪祟肯定在那附近!”
两人朝着张屠户家跑,雾气里的笑声越来越近,还能看见几个小小的黑影在破屋周围转圈,都是村里的孩子——狗剩、丫丫,还有老林家的孙子,一个个眼神空洞,跟着哼童谣,往破屋里走。
“快拦住他们!”林九冲过去,一把拉住狗剩的胳膊。孩子的手冰凉,像块冰,嘴里还在哼:“跟着走,能成仙,不用愁,有糖甜……”
老道士掏出几张黄符,分给林九:“把符贴在孩子身上,快!邪祟在破屋里设了陷阱,进去就出不来了!”
林九接过符,一张张贴在孩子身上。符纸刚贴上,孩子们就打了个哆嗦,眼神渐渐清明,开始哭着找爹娘。刘婆子和老林头也赶来了,抱着孩子,哭得直跺脚:“刚才听见童谣,孩子就跟疯了似的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邪祟在破屋里!”林九指着张屠户家的破屋,里面的灯突然亮了——不是油灯,是泛着绿光的鬼火,在窗户上晃来晃去,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往外看。
老道士掏出罗盘,指针疯狂地转着,最后指向破屋的方向:“里面有个聚阴阵,邪祟用孩子的魂当阵眼,想把咱们都引进去!”
林九握紧柴刀,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短刀——刀身烫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提醒他,破屋里的邪祟很厉害。他刚要往里冲,就被老道士拉住了:“别冲动!聚阴阵里全是阴气,进去就会被勾走魂,得先破阵!”
老道士从袖里掏出朱砂,撒在破屋门口,又画了道符,用打火机点燃。符纸烧完,地上留下一道红痕,像道屏障,挡住了破屋里的阴气。鬼火的光暗了些,里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像是邪祟在发脾气。
“快让村民把孩子带回家,锁好门,别再出来!”老道士对着刘婆子和老林头喊。两人连忙抱着孩子,往家里跑,脚步快得像后面有东西追。
林九和老道士守在破屋门口,雾气里的阴气越来越浓,破屋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飘出一缕黑烟,黑烟里裹着个黑影——正是“张屠户”,这次他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晃了晃就传来“咚咚”声,和山洞里的心跳声一模一样。
“你们毁我的事,我要让你们都死!”黑影的声音沙哑得很,手里的拨浪鼓晃得更快了,雾气里又传来童谣的声音,比之前更响,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唱。
林九感觉头有点晕,眼前开始出现幻象——他看见母亲站在山洞口,手里拿着还魂草,对着他笑;还看见林老瞎坐在土地庙前,给他讲故事,手里拿着块糖……
“别被幻象骗了!用蚩尤战刀!”老道士的声音像盆冷水,浇得林九清醒过来。他猛地掏出怀里的青铜短刀,刀身烫得厉害,铜锈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的暗金色纹路,纹路亮起,一股阳气从刀身散出来,驱散了眼前的幻象。
“啊!”黑影发出一阵惨叫,手里的拨浪鼓掉在地上,化作一缕黑烟。破屋里的鬼火也灭了,只剩下一片黑暗。童谣的声音停了,雾气也开始散了,露出天边的鱼肚白——天快亮了。
林九喘着粗气,握着青铜短刀的手都在抖。刚才的幻象太真实了,差点就陷进去。他看了看老道士,发现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沾着点血,显然刚才也受了伤。
“你没事吧?”林九问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擦了擦嘴角的血:“没事,只是被阴气冲了下。邪祟这次没讨到好,肯定会在山洞里等着咱们,明天去山洞,要更小心。”
两人回到土地庙时,李建国已经起来了,正在煮红薯粥。看见他们回来,连忙盛了两碗:“快喝点粥暖暖身子,刚才听见村里的动静,是不是邪祟又来害人了?”
林九接过粥,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把夜里的事说了遍,李建国听得脸色发白:“这邪祟太歹毒了,连孩子都不放过!明天去山洞,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老道士摇了摇头:“你去了只会拖后腿,邪祟的阴气能伤普通人,你留在村里,守着村民,别让他们再被邪祟骗了。”
李建国还想再说,却被林九拉住了:“建国叔,你听马道长的,村里需要人守着。我跟马道长去山洞,一定会把邪祟除掉,让村里恢复安宁。”
李建国看着林九,点了点头,眼里满是信任:“九子,你要保重。要是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咱们再想办法。”
林九应了声,又喝了碗粥。天已经亮了,雾气散得差不多了,村民们陆续起床,看见林九和老道士,都围过来问情况。林九把夜里的事简单说了遍,又叮嘱大家白天别让孩子单独出门,晚上早点锁门,有动静就喊他。
村民们连连点头,有人还从家里拿来鸡蛋和红薯,塞给林九:“九子,你带着路上吃,别饿着。”还有人拿来磨好的糯米粉:“这粉撒在身上,能挡邪气,你带上。”
林九接过东西,心里暖暖的。他在村里长大,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现在村民们又这么信任他,他更不能让大家失望。
回到土地庙,老道士已经把画好的符整理好了,一共二十张,都用红绳系着,递给林九:“这些符你拿着,遇到危险就扔,能挡一阵子。你的刀要随身带,关键时刻能救你命。”
林九接过符,又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短刀。刀身已经凉了下去,却像是有股劲藏在里面,等着被激活。他知道,明天去山洞,是一场硬仗,赢了,村里就能恢复安宁;输了,不仅他会死,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变成邪祟的祭品。
“马道长,明天去山洞,咱们怎么对付邪祟?”林九问道。
老道士从袖里掏出个罗盘,放在桌上:“那山洞里有个聚阴阵,阵眼就是那个黑陶罐。咱们得先破阵,再用你的刀和符,毁掉陶罐,才能彻底除掉邪祟。你的血脉是关键,要是能在阵里觉醒血脉,刀的威力能增十倍,对付邪祟就容易多了。”
林九点了点头,心里虽然有点怕,却更多的是坚定。他是鬼哭坳的守村人,是蚩尤的后人,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宿命。
夕阳西下时,林九和老道士准备好了一切——符、艾草、糯米、柴刀,还有怀里的青铜短刀。李建国和村民们送他们到村口,眼里满是担心。
“九子,你一定要回来!”王寡妇抱着小石头,眼圈红红的,“我还等着给你做红薯饼呢!”
“九子叔,你要加油!”狗剩举着颗野山楂,“我等你回来给我讲故事!”
林九看着大家,笑了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咱们就再也不怕邪祟了。”
他和老道士转身,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雾气又开始浓了,把他们的身影慢慢吞没。林九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短刀,心里默念着:娘,林老瞎,我一定会除掉邪祟,守住村子,不让你们失望。
后山的山洞越来越近,洞口的黑影在雾气里晃着,像是张开的嘴,等着吞噬他们。林九握紧了手里的柴刀,老道士也掏出了罗盘,两人对视一眼,朝着山洞,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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