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维修通道的尽头，铁门像块生锈的痂，密码锁是组嵌在墙里的旋转齿轮，铜制的齿牙上刻着角度刻度，从0°到360°转得慢吞吞的。林默的平板上，齿轮啮合图与锁芯结构重叠，标注着三个关键角度：75°、135°、210°，“理论上这三个角度能让齿牙完全咬合，但误差不能超过1°”。
夏野却盯着通道外的轨道发愣。维修通道的铁网破了个洞，刚好能看见过山车的三个弯道——第一个弯道像被掰弯的铁丝，弧度带着股倔强；第二个是个急转，轨道接缝处还卡着块碎石；第三个最缓，却在顶端焊着块褪色的铁皮，像只翘起的尾巴。
“我知道了。”她突然笑出声，转身指着轨道，“过山车的弯道角度，不就是齿轮的啮合角度？”老鬼教她认零件时说过，“机器的弧度都是算好的，轨道怎么弯，齿轮就怎么转”。
她走到第一个弯道下，用扳手敲了敲轨道：“这个弯，75°。”阳光从铁网的破洞漏下来，刚好在地面投出个扇形，角度和她报的分毫不差。陈凯挑眉，转动最左侧的齿轮，铜齿“咔啦”响着停在75°。
第二个弯道更急，夏野蹲下来量轨道与地面的夹角：“135°，错不了。”她小时候在这摔过跤，膝盖磕出的疤至今还是个钝角的形状。林默的平板同时跳出计算结果，与她报的角度完全吻合，他推了推眼镜，没说话，只是在图纸上打了个勾。
第三个弯道藏在阴影里，夏野踩着锈迹斑斑的台阶爬上去，铁皮发出“咯吱”的呻吟。“210°。”她朝下喊，声音撞在通道壁上弹回来。陈凯转动最后一个齿轮，铜齿转动的声音像在数数，停稳的瞬间，林默突然喊：“对齐了！”
三道齿轮同时卡在刻度上，锁芯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像颗牙齿终于咬对了位置。铁门往里弹开条缝，带着股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暗门后堆着半墙报废的无人机零件，螺旋桨、电池、摄像头堆得像座小山。夏野踢开最底下的纸箱，本牛皮封面的账本滚了出来，边角磨得发毛，封面上写着“齿轮计划观察记录”。
她翻开账本，父亲的字迹跃然纸上——“3月12日，用无人机偷拍实验体活动轨迹，镜头需改装红外模式”“5月7日，设备被发现，被迫销毁主机，零件藏于维修通道”……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女孩，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举着台无人机朝镜头笑，旁边的字迹被泪水晕开了点：“野丫头的十岁生日礼物，不能让她知道爸在做危险事。”
陈凯凑过来看，突然指着账本里夹着的张照片——父亲站在旋转木马前，手里举着台崭新的无人机，背后的独角兽雕像肚子微微凸起，正是他们找到齿轮的位置。“他把所有线索都串起来了。”他的声音有点哑，“从无人机到齿轮，再到轨道密码，就等你一步步拆出来。”
赵晓从零件堆里捡起个摄像头，镜头上还贴着张便利贴，是夏野小时候的笔迹：“爸爸，这个能飞多高？能摸到云吗？”下面是父亲的字：“能，等爸做完事，带你一起飞。”
夏野把账本塞进背包，指尖划过最后那张画。小女孩举着无人机的样子，像极了此刻举着摄像头的赵晓，眼里的光比旋转木马的彩灯还亮。
“走了。”她转身时，碰倒了堆零件，螺旋桨滚到陈凯脚边，他弯腰捡起，突然发现桨叶的角度，刚好和刚才转动的齿轮角度一致。
原来有些密码，从来不是藏在数字里，是藏在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里——像父亲把轨道弯成齿轮的角度，把爱藏在无人机的零件里，等着某一天，被她拆出真相。
通道外的过山车轨道在夕阳下泛着金红，像条被拉长的齿轮链，正缓缓转向下一个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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