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石壁比刑部大牢更冷，潮气顺着石缝渗进来，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沈清辞蜷缩在草堆上，铁链勒得手腕生疼，却顾不上揉——她在反复回想石敢当“假死”的细节。
银霜绝不会让他真的出事，李嵩敢用“发簪自杀”当借口，必是笃定没人会深究。可禁军来得那样快，圣旨又逼真得毫无破绽，背后之人的手，究竟伸得有多远？
“在想什么？”萧彻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他被单独关押，隔着道石墙，声音有些模糊，“别担心，赵衡不是糊涂人，他会护住账册的。”
沈清辞贴着墙壁坐下，指尖敲了敲冰冷的石头：“我在想，石敢当的‘死’，会不会是银霜的安排？影族人最擅长易容假死，说不定他们早就串通好了。”
“有可能。”萧彻的声音里透出些暖意，“那小子看着粗线条，心思细着呢。上次在西域，他还帮你藏过伤药，怕你被骨使看出破绽。”
提起西域，沈清辞的眼眶又热了。那时母亲还在，石敢当总抢着背最重的行囊，说“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别磨坏了”。如今物是人非，却总有人在暗处护着她，像母亲从未离开。
夜色渐深，天牢的巡逻脚步声渐渐稀疏。沈清辞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墙角传来“窸窣”声，像有老鼠在刨土。她猛地睁眼，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一道黑影从墙根的排水口钻进来，动作快得像道闪电。
是银霜！
她手里拿着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沈清辞的镣铐，压低声音道：“石敢当没事，我让他带着百草堂的人去查李嵩的老家了，据说那里藏着李嵩给‘妖星’送信的信物。”
沈清辞又惊又喜，刚想问什么，银霜已塞给她个油纸包：“这是从石敢当‘尸体’上找到的，他咬破手指写的，说只有你看得懂。”
油纸包里是块染血的布条，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几个符号：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三点，旁边画着棵歪脖子树，树下还有个“口”字。
沈清辞盯着布条看了半晌，突然想起母亲药方上的“观星台”——观星台的分台后院，就有棵歪脖子老槐树！而“圆圈三点”，像极了观星仪上的刻度，至于“口”字……
“是周监正！”她脱口而出，“石敢当是说，周监正那里有线索，而且很可能被人监视了！”
银霜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李嵩今晚去了观星台，回来时脸色很差，像是没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看了眼窗外，“我只能待一刻钟，你们得想办法出去，周监正那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怎么出去？”沈清辞看向牢门的铁锁，“禁军守得比刑部还严。”
“我在送饭的食盒里藏了药粉，能迷晕守卫半个时辰。”银霜从怀里摸出把小巧的钥匙，“这是天牢的备用钥匙，当年影族有人在天牢当差，留下的。你们从西侧的水道走，那里通往后山的乱葬岗。”
她又塞给萧彻一把钥匙，才转身钻进排水口，临走前低声道：“小心赵衡，我暗线说，他今晚去见了李嵩。”
沈清辞的心沉了沉。
半个时辰后，送饭的狱卒果然晕了过去。沈清辞与萧彻撬开牢门，借着夜色掩护，迅速往西侧水道摸去。水道里又黑又臭，只能摸着墙壁往前走，冰冷的污水没过脚踝，冻得人骨头疼。
“赵衡为什么要见李嵩？”沈清辞忍不住问，声音在狭窄的水道里回荡。
“或许是试探，或许是真的动摇了。”萧彻握紧她的手，以防她滑倒，“不管怎样，我们不能再指望东宫了。现在能信的，只有我们自己。”
从水道钻出来时，已是后半夜。乱葬岗的磷火在草丛里闪烁，像无数双眼睛。沈清辞辨认了下方向，朝着观星台的方向走去——周监正那里，定有能揭开“妖星”真面目的关键。
观星台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中央的观星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清辞与萧彻刚走进台内，就听到阁楼上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周监正！
他们冲上楼，只见周监正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把匕首，而李嵩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卷星图，脸上带着狞笑：“老东西，早告诉你别多管闲事，你偏不听！现在星图到了我手里，陛下……哦不，这天下，很快就是我的了！”
陛下？！
沈清辞与萧彻同时僵住。李嵩说的“妖星”，竟然是皇帝？
周监正看到他们，用尽最后力气指着李嵩手里的星图，嘴唇翕动着：“星……星轨……改……”
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李嵩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转身，看到沈清辞，眼中闪过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把你也杀了，就没人知道陛下的秘密了！”
他挥刀砍来，刀风带着血腥气。萧彻立刻拔刀格挡，两人缠斗在一起。沈清辞趁机冲向星图，只见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无数星位，最后一页赫然画着皇帝的生辰八字，旁边写着：“永熙三十年，龙气尽，妖星替。”
永熙三十年，就是今年！
原来所谓的“妖星入位”，根本不是天意，而是皇帝自导自演的阴谋！他利用烛龙教、李嵩、甚至太子，就是为了在自己龙气衰竭前，用邪术改朝换代，巩固权力！父亲当年发现了他的秘密，才被灭口！
“你找死！”李嵩见她看懂了星图，怒吼着摆脱萧彻，一刀劈向她的后背。
沈清辞侧身避开，软剑出鞘，直指李嵩的咽喉：“李嵩，你以为皇帝会放过你？你不过是他用完即弃的棋子！”
“胡说！”李嵩状若疯癫，“陛下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封我为王！”
他的刀招越来越乱，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萧彻趁机从侧方攻来，长刀直取他下盘，沈清辞的软剑则缠住他的手腕，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李嵩制服在地。
“说！皇帝把真正的星图藏在哪了？”萧彻用刀抵住他的脖子。
李嵩喘着粗气，眼神却突然变得诡异：“晚了……陛下的祭天仪式，就在今晚子时……你们谁也拦不住了……”
子时？沈清辞看向窗外，天边已有了鱼肚白，离子时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她突然想起石敢当的血书——歪脖子树、圆圈三点……观星台分台的老槐树下，会不会就藏着阻止祭天的关键？
“萧彻，你看好他！”沈清辞抓起星图，“我去分台！”
萧彻点头：“小心！”
沈清辞冲出观星台，朝着城西的分台狂奔。晨雾中，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只有软剑在腰间轻鸣，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奏响序曲。
祭天仪式一旦完成，皇帝的阴谋就得逞了。她必须赶在子时前，找到那最后的希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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