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后的空气像凝固的冰，每一步都踩在某种看不见的压迫感上。陈清雪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开山刀的刀柄，金属冰冷，却压不住掌心渗出的一层薄汗。
冉光荣走在最前头，哭丧棒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低沉的“咚”声。他的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始终夹在指间，铜钱上的雷击纹微微发烫——这不是错觉，而是某种力量正在靠近的预兆。
彭涵汐跟在后面，脸色苍白如纸。她刚献祭了一段记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的公文包紧紧贴在腋下，那是她的命根子，也是她最后的底牌。
刘淑雅落在最后，脚步有些虚浮。她刚才在碑前啃食碑角残留的记忆碎片，此刻脑海里还回荡着断断续续的画面：战场、血光、长袍翻飞的身影，还有……一把熟悉的刀。
“你们闻到了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什么味道？”陈清雪皱眉。
“铁锈味。”冉光荣停下脚步，鼻尖轻嗅，“不是普通的锈，是骨头烧焦后的那种。”
前方的空间逐渐开阔，幽蓝的磷火从四面八方的岩壁缝隙中透出，映照出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无数白骨整齐排列，像一条条锁链，从洞口一直延伸至中央一根粗壮的青铜柱。
每一具骷髅的锁骨处，都有相同的刻痕——一道弯曲的蛇形符号，仿佛某种古老的印记。
“这些骨头……不是自然死亡。”彭涵汐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具骷髅的颅骨，“它们死前，被人用某种方式固定住姿势，再……封印。”
“你是说，这是活埋？”陈清雪语气冷了几分。
“更像是祭祀。”冉光荣站起身，目光扫过整个万骨窟，“而且，是一种极其讲究的仪式。”
刘淑雅慢慢走近其中一具骷髅，蹲下身，手指轻轻拨弄那具骨骼的下颌骨。她张开嘴，像吃东西一样咬下一块碎骨，咀嚼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几人没有阻止她。
片刻后，她的眼球骤然泛起金光，嘴唇微动，嘴里吐出一串陌生的语言：“Sanguis et anima, in nocte mutatur…”
“她说的是拉丁语。”彭涵汐迅速翻开《河图残卷》，比对上面的符号，“翻译过来大概是‘血与魂，在黑夜中转换’。”
“这玩意儿听着像圣骑士的祷词。”冉光荣眯起眼，“你确定不是她在胡言乱语？”
“我也没想说这些。”刘淑雅喃喃道，眼神涣散，“我只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陈清雪上前一步，声音不容置疑。
画面在她脑海中浮现：
一片荒原之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身穿重甲的骑士挥舞着长剑，对面却是披着黑袍的道士，手持符咒，口中念念有词。灵气在空气中炸裂，如同雷电撕裂天地。
“他们在打仗……”刘淑雅低声说，“圣骑士和道士……还有……异能者。”
“你说什么？”冉光荣眉头紧锁。
“他们不是为了信仰而战。”刘淑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得可怕，“他们是为了争夺……灵气。”
“什么意思？”彭涵汐追问。
“那时候的灵气还没衰竭。”刘淑雅缓缓抬头，眼中金光闪烁，“但它被封印了。有人用一场战争，把所有掌握灵气的人全部灭口。然后……把它藏了起来。”
空气仿佛凝滞。
“谁干的？”陈清雪握紧了刀。
“我不知道。”刘淑雅摇头，“但我看到一个人……他穿着黑色长袍，站在高处，手里拿着一个青铜盒子。他说——‘让世界忘记它吧’。”
一阵沉默。
“听起来像个计划。”冉光荣冷笑，“而且是个大到能改写世界的计划。”
“问题是，谁在执行？”陈清雪冷冷道。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轰鸣从地底传来，整座万骨窟开始震动。骷髅们的眼窝中泛起幽绿色的光芒，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启动。
“不对劲。”彭涵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们触发了什么东西。”
“是你刚才咬下的那块骨头。”冉光荣盯着刘淑雅，“它不是骨头，是媒介。”
话音未落，刘淑雅猛然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她手背上浮现出一道血色符号，正是之前守界碑上出现的“戌亥之交”。
“她怎么了？”陈清雪立刻拔出开山刀。
“她的意识正在被替换。”彭涵汐咬牙，“有人在用这段记忆，把她变成另一个存在。”
“那就打断它！”陈清雪毫不犹豫地一刀斩向最近的一条锁链。
刀锋落下，锁链断裂，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扩散开来。整个万骨窟开始扭曲，骷髅们的眼窝中射出绿色火焰，形成一幅幅幻象。
战场上，道士与圣骑士混战，鲜血染红大地。而在人群之中，一个身影格外清晰——
那人手持开山刀，刀刃上沾满鲜血，神情冷酷，眼神与陈清雪一模一样。
“那是……”她瞳孔剧烈收缩。
“你的前世。”冉光荣低声说，“或者，只是某个模仿你的人。”
“我不信这种鬼话。”陈清雪咬牙，再次挥刀，劈碎眼前的幻象。
幻象破碎的瞬间，她手中的开山刀映出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影子——
那是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脸庞模糊，但胸口别着一枚徽章，正是当年失踪的津门勘探队标志。
黎波？
不，不可能。
可那道影子的眼神，却无比熟悉。
“陈清雪！”冉光荣一声大喝，将她拉回现实，“现在不是纠结身份的时候！”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我们必须搞清楚，是谁在操控这一切。”
“答案就在那根青铜柱后面。”彭涵汐指向洞窟中央，“但我们要小心，那些骨头……好像还在等什么。”
“等什么？”刘淑雅喘息着问。
“等灵魂归位。”冉光荣缓缓说道，“等真正的容器出现。”
洞窟深处，最后一盏磷火熄灭，黑暗彻底吞噬了众人。
而那根青铜柱上的蛇形刻痕，缓缓亮起一道暗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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