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残雪掠过林玄的发梢时，他正踩着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直冲天穹。
血影残魂碎裂的余波还在虚空中震颤，可他的感知里只剩下那道黑影——像一片被风卷走的枯叶，却在他识海里撞出惊雷。无论你是谁。他低喝一声，断剑突然迸发刺目青光，剑元如活物般钻入他掌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命运被人攥在手里。
雷罚剑灵的剑意还在他经脉里流转，虽不如从前凝实，却像根细针，正一下下挑着他与黑影之间的联系。
林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浮起细碎金芒——那是心剑之力在翻涌。
他能闻到铁锈味，很淡，却像根线，从鼻腔一直扯到识海深处，勾出半幅模糊的画面：青衫、残酒、裹着破布的剑。
等等我！
柳如是的声音裹着风声撞进他耳里。
林玄偏头，就见那抹月白身影踩着一方青玉砚台急追而来，怀里还抱着半卷泛黄的古籍。
她发间的银簪被山风掀得乱晃，额角沾着碎雪，却仍固执地翻着书页：林玄！
那黑影的气息......和《天道遗录》里一段记载吻合！
林玄手腕轻抖，断剑速度缓了些。
柳如是趁机掠到他身侧，古籍被她翻得哗啦作响，指尖突然顿在某一页：看这里！
剑神之战非止一人，逆道者藏于混沌，归位时天倾地覆——这是三百年前观星阁被焚毁的残卷，我上月在故纸堆里......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指尖微微发颤，林玄，你看这行小字批注。
林玄探过头。
泛黄纸页边缘，用朱砂写着一行极小的字：逆道者，与剑神同骨同魂。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山风灌进喉管，像吞了块冰。
还有！柳如是又翻过两页，我今早整理你前世手札时，发现夹着半片玉珏——她从袖中摸出块碎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和山巅石台上那柄剑的剑鞘纹路......一模一样。
林玄的目光猛地投向极北山巅。
那里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石桌、断剑、青衫身影，此刻都被一层淡金色的雾气笼罩。
他突然想起沈妙音前日说的话：有些秘密，要到山巅才能解开。
阿玄！
下方传来清喝。
林玄低头，就见秦雨桐立在山脚，赤焰战衣被火光映得通红。
她身后整整齐齐立着三百赤焰战士，每人手中都举着燃烧的火把，火舌舔着夜空，在雪地上投下跳动的影子。我在山脚布了烈焰封印阵。她抽出腰间赤焰刀，刀尖点地，地面立刻腾起一圈赤红火墙，若你在山巅遇袭，我数到十就引爆阵法——足够你撑到脱身。
林玄心头一暖。
秦雨桐向来是这样，嘴上不说软话，行动却比谁都实在。
他对着下方拱了拱手：若真到那一步，记得数慢些。
秦雨桐耳尖微烫，别过脸去挥了挥手：快走！
山巅的雾气在变，再晚要起阵了。
林玄回头，果然见山巅的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编织罗网。
他握紧断剑，剑元如潮涌，带着柳如是直掠而上。
快到山巅时，他才发现沈妙音不知何时已立在石桌旁。
她穿了件月白襦裙，发间没有任何装饰，在寒风里显得格外单薄。
林玄落地时，她正垂眸盯着石桌上那柄破布裹着的剑——此刻破布已完全碎裂，锈剑剑身泛着青黑，却有极细的金纹沿着剑脊游走，像活的。
你来了。沈妙音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玄走到她身侧。
柳如是也跟了上来，抱着古籍的手不自觉攥紧，指节发白。
山风卷着雪粒打在石桌上，发出细碎的响。
林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得胸腔发疼——那柄锈剑的气息，和虚空中那道黑影，还有他识海里未醒的记忆，此刻正像三根绳子，在他心口打成死结。
林玄。沈妙音突然转身，目光如刀，你可还记得......我体内封印的那位？
林玄一怔。
他当然记得。
半年前在星陨阁地窟，沈妙音被选为圣物容器时，他曾探入她识海，见过一道被锁链捆住的身影——面容被黑雾笼罩，却有与他相似的气息。
当时沈妙音说：他是比天道更古老的存在，若放他出来......
他才是真正的逆道者沈妙音的声音在发抖，刚才那道黑影，是他的气息。
我体内的封印......松动了。
林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下意识伸手去握沈妙音的手腕，却被她轻轻避开。
石桌上的锈剑突然发出嗡鸣，金纹暴涨三寸，在半空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是个青衫男子，背对着他们，身材与林玄有七分相似。
欢迎来到新纪元，林玄。
声音从影子里传来，沙哑却清晰，像陈年旧剑出鞘时的震颤。
林玄的血液瞬间凝固。
这声音他听过，在血影残魂消散前，在虚空裂隙闭合时，此刻更近了，近得像在他耳边低语：这一次，由我来书写命运。
青衫影子缓缓转身。
林玄的呼吸停滞在胸口。
那张脸......分明是他的脸，却比他更冷，更沉，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暗潮。
他的识海突然剧痛，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行冲破壁垒。
眼前闪过碎片：青衫男子与他对剑，血溅在雪地上；两人共饮半壶残酒，笑谈二字；最后是一片黑暗，男子的声音混着雷响：我替你守着这局，下一世，换你来找我。
叮——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
林玄猛地回神，就见一行金色小字浮现在眼前：隐藏任务·命运重写：寻找逆道者真相。
任务奖励：完整前世记忆、逆道剑典、天道本源碎片。
山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林玄却觉得发烫。
他望着眼前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你是谁？
我是你，又不是你。青衫男子抬手，指尖虚点在锈剑上，三百年前，我们做了个交易。
现在，是时候兑现了。
林玄的手按在胸口。
那里的剑元正在沸腾，雷罚剑灵的剑意、柳如是查到的古籍、秦雨桐的烈焰阵、沈妙音的封印......所有线索在他脑里交织成网。
他望着男子眼底的暗潮，突然笑了：不管你是谁，这局棋，我陪你下。
但规则......由我说了算。
青衫男子的眼底闪过赞许，转瞬又被冷意覆盖。
他转身走向石桌，锈剑突然腾空，没入他后背。
山巅的雾气开始疯狂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将男子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七日之后，剑冢见。
声音消散的瞬间，林玄识海里的记忆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他捂着额头后退半步，就见一些画面如潮水涌来：雪夜，他与青衫男子在剑冢前对饮；两人同时挥剑，斩向天道降下的雷劫；最后，男子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手里，说：我替你承受封印，你替我留住希望。
林玄？柳如是的手搭在他肩上，你没事吧？
林玄抬头，山巅的雾气已经散去，石桌上只剩那柄锈剑，金纹仍在缓缓游走。
他摸出袖中柳如是给他看的碎玉，与石桌上的剑鞘纹路严丝合缝。
远处传来秦雨桐的呼喊：山巅的雾气散了！
你们没事吧？
沈妙音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他说的剑冢......是极北最深处的那个？
林玄没有回答。
他望着锈剑上的金纹，突然伸手握住剑柄。
锈迹簌簌掉落，露出下面寒芒毕露的剑身，剑脊上刻着两个古字：逆道。
他的识海里，那行隐藏任务提示依然明亮。
林玄握紧逆道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震颤——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共鸣。
七日之后，剑冢。
他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一次，无论来的是敌是友，是前世还是另一个自己，他都不会再退半步。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逆道剑的嗡鸣与他的心跳重叠。
林玄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剑冢方向，眼中有火焰燃起——这局被写了三百年的命运，该由他来重新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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