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是林薇安利给我的。她是我同事，也是个精致生活的狂热信徒。她拿着手机，指着屏幕上那个线条流畅、通体纯白的智能体重秤，眼睛发光：“安安，这个超神！不仅能测体重体脂，连水分、肌肉量、骨量都能测！最绝的是，它有个‘压力指数’！大数据时代，咱得全方位了解自己不是？”
我被她忽悠得心动，加上那段时间确实感觉自己亚健康，就跟着下单了。
秤到货那天，包装得很精致。打开盒子，那个纯白的秤面光洁得像一面镜子。按照说明书下载了配套的App“健康知己”，蓝牙连接，设置个人信息。站上去，几秒后，手机屏幕上跳出一连串数据：体重52.3kg，体脂率22%，水分55%，骨量2.1kg……压力指数：68（轻度焦虑）。
确实挺全面的。我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被数据量化分析的感觉，仿佛生活因此变得更可控、更科学。
起初一两周，一切正常。我每天早晚各称一次，看着数据细微波动，记录着并不存在的“减肥成果”。秤安静地待在卧室墙角，像个忠诚的白色仆从。
变化是从上周开始的。
那天晚上我加班写方案，熬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睡得正沉，忽然被一泡尿憋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摸黑往洗手间走。经过卧室墙角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点微光。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那个智能体重秤的屏幕，竟然自己亮着！
幽蓝色的背光，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屏幕上显示着默认的待机界面，但右下角的时间戳，分明是03:00:00。
凌晨三点？它怎么会自己亮起来？是故障了吗？
我皱着眉走过去，用脚随意踩了一下秤面，屏幕闪烁了一下，熄灭了。可能是程序bug吧，我没太往心里去，上完厕所回来继续睡。
第二天晚上，我留了个心眼，临睡前特意看了一眼，秤屏幕是暗的。结果凌晨又被类似的触感惊醒，一看时间，两点五十八分。我死死盯着墙角的体重秤，心脏莫名有些加速。
当时钟的数字精准地跳转到03:00:00时——
那幽蓝色的屏幕，准时再次亮起！
不是故障！它就是在凌晨三点，自己亮的！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了上来。我僵在床上，没敢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发光的方向。
屏幕亮起后，并没有停留在待机界面。上面的数字开始疯狂地跳动！
体重读数像发了疯的转速表指针，从40多kg一路飙升到100多，又猛地跌回30多，数字模糊成一片残影！体脂率、水分百分比等其他数据也在同步狂跳，整个屏幕一片混乱的光斑！
这景象持续了大概十秒钟。
然后，所有跳动的数字猛地定格。
体重：25.3kg
体脂率：？？？
水分：？？？
骨量：？？？
压力指数：？？？
除了体重定格在一个清晰的具体数值上，其他数据都变成了乱码。
25.3kg？
我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我小学二年级，大概七岁时的体重！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那时生了一场大病，瘦得皮包骨头，去医院称重就是这个数！
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攥紧了我的心脏。一个现代的智能设备，怎么会测出我二十年前的体重？还偏偏是那个生病的、虚弱的时期的体重？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最下方的“压力指数”，那里通常只有一个数字。
但这一次，在原本显示压力指数的位置后面，紧跟着一行极小、颜色极淡的灰色文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检测到第二人情绪：极度饥饿。”
第二人？！
情绪？！极度饥饿？！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了起来！卧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哪里来的第二人？！这行字是什么意思？！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打开了大灯，刺眼的光线充满房间，驱散了部分恐怖。我冲到墙角，想把那该死的秤关掉，却发现它根本没有电源开关，一直处于待机充电状态。我想把它拔掉，手指碰到冰冷的秤面，却像触电般缩了回来。
那晚的后半夜，我开着所有的灯，缩在客厅沙发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客服，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凌晨自动亮屏、数据乱跳、显示异常体重和“第二人情绪”的问题。客服小姐用甜美而程式化的声音回答：“女士，您描述的情况可能是产品固件故障或受到未知信号干扰导致的显示异常。建议您尝试重启设备，或恢复出厂设置。如果问题依旧，我们可以为您办理换货。”
重启？恢复出厂设置？我试了，没用。换货？我甚至不敢再碰那个秤。
我把秤扔到了阳台的杂物堆里，用旧报纸盖住，眼不见心不烦。
但恐惧并没有消失。
我开始失眠，一到凌晨三点就下意识地惊醒，竖着耳朵听阳台的动静。家里似乎总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氛围。有时候，我会莫名地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属于自己的饥饿感，胃里空落落的，心慌得厉害。
昨晚，我又一次在凌晨三点准时醒来。心里挣扎了很久，一种病态的好奇心和想要确认什么的冲动，驱使着我，蹑手蹑脚地走向阳台。
我隔着玻璃门，望向杂物堆的方向。
月光很亮，透过阳台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辉。
那个被报纸盖住的体重秤，轮廓隐约可见。
突然，盖在上面的报纸，动了一下。
像是被风吹的，但阳台门窗紧闭。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紧接着，我看到那报纸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开了一个角，那个纯白的秤面，在月光下暴露出来。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血液冻结的一幕——
那光洁的秤面，靠近中心的位置，明显地、缓缓地……向下凹陷了一小块！
形成一个极其细微，但绝对存在的弧度。
就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有一定重量的东西，正站在了秤上！
那个凹陷维持了大约五六秒。
然后，秤面缓缓恢复平整。
报纸无声地滑落回去，重新盖住了它。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行灰色的小字，如同诅咒般在我脑海中疯狂回荡：
“检测到第二人情绪：极度饥饿。”
我瘫坐在冰冷的阳台地板上，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它不是故障。
它真的在“检测”。
检测那个……站在秤上的，“看不见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他（或她？）很饿。
非常非常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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