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荷花在孙家照顾甜甜，一晃就过了快一个月，托儿所开学了，因为甜甜有些感冒就一直没去上学，在家里由荷花照顾着。这些天里，她勤快细心，把甜甜带得干干净净、开开心心，原本有些怯生生的小丫头，脸上笑容多了，人也活泼了不少。
孙宏明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家里也因为有荷花操持，多了几分久违的整洁与烟火气。荷花自己更是沉浸在一种隐秘的快乐和满足中，只觉得每一天都过得飞快。
这天傍晚，荷花像往常一样，给甜甜洗了澡，讲完故事哄睡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孙家，回到姐姐家。她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姐姐赵春花沉着脸坐在凳子上，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和不悦。
“姐，我回来了。”荷花像往常一样打招呼，准备去洗手帮忙做晚饭。
“从明天起，你不准再去了！”赵大嫂猛地抬起头，声音又硬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荷花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为什么啊姐？甜甜挺好的，我也没出什么差错……”
“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赵大嫂猛地站起身，声音拔高，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但具体原因却咬死了不说。
荷花被姐姐这没头没脑的怒火弄得既委屈又茫然，眼圈瞬间就红了。姐妹俩一个执意阻拦，一个倔强追问，眼看就要吵起来。
杨柳听到隔壁动静不对，赶紧过来看看。一进门就看到这僵持的场面，赵大嫂气得别过脸，荷花则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杨柳连忙上前打圆场，先把荷花拉到一边安抚，又看向赵大嫂，“大嫂，有什么事好好说，荷花这些天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孙指导员也夸她呢。”
赵大嫂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被逼到了极点，又像是实在憋不住了，她猛地转过身，眼圈也跟着红了，压低了声音，带着愤懑和难以启齿的屈辱，对杨柳说道：“杨柳妹子！不是我不讲理！是……是那些挨千刀的嘴太损了！”
她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我今天下午去井台打水，就听见……听见几个长舌妇在那儿嚼舌根！说……说我们家荷花……脸皮厚，不知羞，上赶着倒贴孙家，一个大姑娘家天天往单身男人家里跑，就是奔着给人当后妈去的！说我们老赵家没教养……话……话说得难听死了！”
赵大嫂的声音带着哽咽，显然那些污言秽语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刺激和羞辱。她自己是军属，知道家属院里这些流言蜚语的厉害，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她不怕自己被人指点，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没出嫁的妹子，被人这样作贱名声。当初她阻止荷花去照顾甜甜也是考虑到这种事会发生，如果孙指导员能接受荷花还好，假如孙指导员不喜欢荷花，那荷花怎么办，又会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想到这里，赵大嫂觉得自己当初同意就是被迷了心窍，后悔极了。
杨柳听完，心头火“噌”地就冒了起来！又是这些无所事事、专靠嚼舌根打发日子的长舌妇！
她强压着怒气，握住赵大嫂颤抖的手：“大嫂，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人的话怎么能信？她们就是闲的！荷花是去正经工作，照顾孩子，挣的是干净钱！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又转身搂住已经哭出来的荷花，柔声安慰：“荷花，别哭，这不是你的错。咱们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胡说。”
话虽如此，但杨柳也知道，人言可畏。尤其是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大院里，流言足以毁掉一个姑娘的清誉。赵大嫂的担忧和阻拦，并非没有道理。
杨柳也后悔了，她觉得自己当初让荷花一个姑娘家去勇敢追爱似乎真的错了，她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别人身上。
安抚好情绪激动的姐妹俩，杨柳心里有了计较。她让荷花先在家休息，自己则和刚下班回来的秦晏秋一起，去了孙宏明家。
见到孙宏明，杨柳没有提及那些难听的流言，只是语气委婉地表示，荷花家里最近有点事，暂时不能过来照顾甜甜了，反正托儿所也开学了。
孙宏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意外和失落？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理解地说：“哦，是这样啊……没关系，这些天真是辛苦荷花同志了，也麻烦杨老师您费心了。就按您说的办。”
他的反应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接着，他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是这些天约定好的工钱，郑重地交给杨柳，请她转交给荷花。
随后，他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整块崭新的、淡雅小碎花的棉布，递给杨柳，语气诚恳：“杨老师，这个……麻烦您一并交给荷花同志。这些天她照顾甜甜非常尽心，甜甜也很喜欢她。这块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她对孩子的照顾，请她务必收下。”
杨柳接过布和钱，看着孙宏明那张平静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脸，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荷花可能真的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孙宏明这番举动，客气、周到、充满了感激，却唯独没有流露出半分超出感谢之外的情感。他甚至没有追问一句荷花不能来的具体原因。
和秦晏秋从孙家出来，两人都有些沉默。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意。杨柳看着手里那块柔软的花布，心情复杂。
“好了，别想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分，看来是荷花的缘分没到。”秦宴秋抓着杨柳的手安慰道。
“宴秋，我是不是做错了，本来赵大嫂是不同意荷花来照顾甜甜的，都是我来说服的嫂子，要是这些流言伤害到了荷花，我真是……”杨柳愧疚极了，她满脸的懊悔。
秦宴秋摸了摸杨柳的头顶，“这不怪你，最起码荷花勇敢的尝试过了，以后总不至于留下遗憾，她不会怪你的。”
两人说着话，慢慢往回走。而荷花的这段刚刚萌芽的暗恋难道真的就这样没见光就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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